第66章 汉末特训记(四十五)

“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你不知道,他们家的醋溜鱼,就得趁热吃,不然凉了就腥……咳、咳、咳……”

“该!怎么没卡死你,吃鱼还讲话……给!先喝一小口含……”

“噗——你想害死我呀!”

“谁让你像喝水一样往下灌了,我是叫你含着,醋能把鱼刺泡软,然后你再使劲儿咽一口麸饼,就能顺下去……”

“这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教?再说我都已经把刺咳出来了……”

“哎呦,那不就浪费了?我跟你说啊,刚才你喷出去的那一口,可是黑塔醋,精贵着呢,一口少说也能换一壶酒……”

狼吞虎咽的是王木,细嚼慢咽的是吕布。

吃鱼卡刺的是王木,刀子嘴豆腐心的是吕布。

喝醋的是王木,喂醋的是吕布。

貌似上面的场景,如果将二人的位置对调,才会符合此前他们各自的人设。

不过没办法,王木确确实实是个吃货。

而且不管吃什么,吃多少,她都不长个儿,不长肉,不长胸。

她的这个特点,让吕布颇为不满——嫌弃她浪费粮食,并挖苦说,要是把她从小到大的口粮全省下来,多少头生猪都能出栏了。

爱之深,责之切。

实际上,吕布是希望这个弟弟可以早日长得像自己一般健壮,将来好并肩作战,共取檀老贼的首级。

虽然出发点不尽相同,但吕布和他的扮演者稚树一样,都有一个把身边人喂胖、喂壮的朴素心愿。

而王木也是和她的扮演者悠娜一样,干吃不胖。

话说回来,此时的饭桌上,应该还有一位才对……

贾诩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也不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品着杯中佳酿,仿佛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的吵吵闹闹,是再合适不过的下酒菜一样。

就这样,贾吕对饮,王木光盘。

不久,桌上的菜品已经都换过了一遍。

而吕布和贾诩,也开始有了几分醉意。

话题渐渐转到了四年前的那场战役上。

王木当即收敛起心神,只听,不说——她知道先生要进入正题了。

“听闻当日谷中,奉先初登两阵,战绩便为全军之冠,可有此事?”一巡酒过后,贾诩问道。

他饮酒用杯,经年品茶养成了习惯,浅尝辄止,回味半晌。

“先生真是实在人,曹大脑袋的话你也信?他我还不了解?就爱吹牛!而且他不光吹自己,跟他关系近的,他都吹,好像吹的多了,啥好事儿就都能按在他身上似的……”吕布一半是忸怩,一半是骄傲的回道。

他饮酒用碗,赶上喝高兴了,也换过坛,图的就是个尽兴、爽快。

贾诩早已通晓此间故事,恍若听不出吕布的假意谦虚,乃故作惊讶,又问:

“哦?如此说来,关于奉先之赫赫战绩,军中将士皆是讹传?”

“那倒不是。当初我是出了点儿主意,战场上也杀了几个敌人,可我那都是躲在后面瞎捅乱砍,哪能跟兄弟们在前方真刀真枪的拼命相提并论!惭愧惭愧,些许功劳,于我如浮云,何足挂齿。我辈须谨守本分,方可无愧于天地、万民……”

说着,吕布又朝着南面一拱手,“还有陛下!”

一开始,他或许还真有些惭愧无地,可是最后的这一声“陛下”,那绝对是踩着浮云叫出来的。

贾诩举杯,道:

“奉先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过谦则伪,当浮一大白!……若较急智,我不如你多矣。你看这第一计——火墙阻敌,正是觑准了敌将的心理:进怕中伏,退又不甘。除了奉先你,世上还有谁会料到,不可一世的鲜卑霸主檀石槐,竟会是一个行事瞻前顾后之人!不过此计却过于行险,若我在时,当可让鲜卑大军不加停顿,围营而攻之,如此,则汉军危矣……”

贾诩的夸奖助涨了酒劲,烧得吕布的两片腮帮子,像个半熟的苹果。

火墙之计并非是他的本意,却又不方便挑明,只得尴尬的低头饮酒,全然没有注意到贾诩语中带病。

眼见吕布的脸更红了一分,贾诩却仍是不依不饶的说道:

“再看这第二计——火牛阵,奉先深得古法之精髓!那一阵,撞得鲜卑元气大伤!这四年间,我大汉北疆清平,少有劫掠,全仗此阵之功!再加上之前覆灭于山坳内的白狼军,只此一役,鲜卑可谓英才尽丧!这都多亏了奉先,和陷阵营的将士们!自武帝以来,我汉军和异族间的争斗,何曾打得这么痛快!来、来!这杯酒定是要敬奉先不可了!”

漆樽碰陶碗,琼液互溅,酒入愁肠……

而后,又见贾诩继续说道:

“虽说这两计一守一攻,却皆是一掷千金之举:前者尽烧军中之粮,如壁虎断尾;后者驱牛上阵,如壮士扼腕。敢于行此二计者,必为才能与魄力兼具。看来……奉先当是做大事的人!”

听到此处,吕布心花怒放。

他有些自负,特别是在当了官儿以后。

但那也仅限于跟周围的木头老王曹性欧阳这些人比,还不至于狂妄到去跟高扒皮叫板。

不过,今天贾诩的话,让他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

“我能干大事?对呀!别人能干,我为什么不能?人家霍去病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封侯拜将了……可他好像是皇后的外甥吧?我都有哪些亲戚来着?有个当亭长的干二大爷……还没我官儿大呢……唉……”

想到这里,他内心澎湃激昂的争胜欲,犹如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脸色也由红转绿。

贾诩总这么揪着自己的无心插柳之举不放,让他感到很不自在,遂换了个话题:

“比起鲜卑退三路汉军的计划来,我出的主意,只不过算是小孩子的把戏。特别是引臧将军中伏的计策,简直是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试想当时如果换作是我,也一定会浑然不觉,一步步迈入陷阱。实在想不到,檀老贼一介荒蛮匹夫,一身勇武也便罢了,居然连兵法韬略都要压过咱们汉人一筹……”

这时,贾诩突然停盏放箸,满身醉意也一扫而光,正色道:

“非也,非也。鲜卑王身侧,亦有谋臣。”

“那不是挺正常的吗?哪个主帅将军身边儿没几个谋士?而且我听说,檀老贼就喜欢抓咱们汉人的文官回去,然后让这些人出一大堆主意,他再挑个最合适的出来……可说到底,最后拍板儿的还是檀老贼,这也算是个天大的本事了,咱们不服不行……”

“非也,非也。为其出谋划策者,唯一人而已,且,退三路汉军之策,皆出自此人之口。檀石槐对此人言听计从,因而数年间,鲜卑铁骑无往不利。”

“哦?老贼身边还有这等大才?先生知其身份否?来日……”

吕布说到这里,贾诩已经脱口答道:“不才正是罪人贾诩。”

听得吕布讲完,又赶忙撩衣跪倒在地。

因为吕布后面的那句话是:“……本少爷定要找个机会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