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 可爱的小姐。”

小莱闻声转过头去，此时天上下起了细密的小雨，使得本就不多的街上的行人渐渐变得愈发稀少, 天气阴沉得可怕, 而那道漆黑的人影便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标准西装，带着古老的黑色礼帽, 皮肤黝黑, 瞧着像是从浑浊乌黑的黑云之中延展而出的一团具现化为人形的真实影子。

他站在那儿，正在“看”她。

他发出的声音并不是能被人类的意志所能理解接受的诡谲音符，若非囚牛血脉的影响, 怕是单单是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意识就会陷入混沌的狂乱；龙女难得神色郑重, 转过身来煞有其事地端庄行了一礼。

“……您好呀。”

她没有叫破对方的真名, 琥珀色的瞳眸却已经变作了猩红龙瞳。

“我没料到您会亲自过来。”龙女一脸无辜, 瞧着当真是乖巧至极。

黑色之人缓缓勾起祂的嘴角, 语气是难以理解的奇妙谦和：“你给我找了个玩具, 小姐。”他不急不缓地说着, “只是这玩具不是很有意思，但是也可以随便拿来玩玩消磨一下时间。”

小莱没有说话, 只是摩挲了一下自己藏在背后的手指。

她的胜率有多大呢？

大概是有把握能赢过□□，却没底气可以直面真正的外神。

“你成长的速度很快。”

黑色之人的口吻若使用人类的感情来评价, 那语气绝对称得上赞许的感慨了：“在不久之前你还是躲不开注视的小家伙，现在已经是不亲自来找都找不到的程度了呀。”

——注视。

是了。

在平安时代、第一次被外来者窥视的时候，系统曾经抵挡住了绝大部分外来者的窥视，却因为某个过于强大的存在而功亏一篑——

小莱微微垂眼, 仍是一脸驯顺的温和：“您过誉。”

“请努力吧。”

对方的身影消匿昏沉压抑的漆黑冷雨之中, 只有声音缥缈, 带着不曾掩饰的掺杂了蔑视的愉悦恶意。

“——我无比期待着小姐的下一步成长。”

小莱并没有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她徐徐抬眼，沉云裂开些微裂缝露出清澈天光，不知何时开始空无一人的街道终于像是散去浓雾一样阴沉的冷雨连成的雨幕，而在她触手可及的长台上放着黑色的盒子，小莱沉默不过一瞬，便上前一步，打开了盒子。

一柄折扇安然放在那里，色泽浑浊乌黑，小莱之前修改过的地方已经被重新“调整”回了原本的样子，她神色自若地拿起黑色的折扇，当她拿出扇子的那一刻，盒子也随之如浓雾般无声消散了。

她挑了挑眉，很随意的将扇子扔进了自己的系统空间。

“成长啊……”

她久违地敲了敲几百年没出过声的系统界面。

“我总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世界级的天花板了吧？还有成长空间吗？”

屏幕闪烁几下，才慢吞吞地跳出来一个熟悉的聊天框。

【系统新版本升级中，敬请期待】

“喂喂，”她啧了一声：“好歹给个提示？”

【系统新版本升级中，敬请期待】

“一点提示也没有吗？给个面子？”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戳，系统也没有其他的回答了。

算啦。

小莱撇撇嘴，转身迈出一步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问题。

——被隔绝了。

直至阴雨散去浓雾消散，来自外神轻蔑的无声警告才终于显现出了应有的真容——与外神奈亚拉托提普短暂的交流期间，祂屏蔽掉了所有外来的“打扰”，直至此刻御主的契约连接才带来了腰侧幻象的隐痛，龙女下意识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腰侧，瞳孔骤缩！

被耍了。

反应过来对面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她甚至险些没能压制住自己马上就要暴走的魔力。

……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七海建人就要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再一次】死去了。

在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屋内，七海建人看着镜子里狰狞撕裂的腰侧伤口，神情略显沉重。

在等待小莱回来和先去找家入前辈治疗两个选择中，七海建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嘶……”

他扯下一点黏在伤口附近的染血纱布，皱着眉销毁掉了医疗废品，开始整理起这几个小时之内遇到的所有事情。

名为虎杖悠仁的少年，那孩子出乎意料的脾性，从未接触过的特级咒灵，以及被当做道具随意使用的改造人……

五条悟还真是喜欢给他找麻烦。

伤口不是什么严重的致命伤，有关特级咒灵的问题也已经用电话直接联系了五条悟，现在最麻烦的问题是他刚刚过来还没多久就被弄了这么一下，怕是没办法和小莱交代。

——说起来之前忽然就仿佛断开了连接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希望不是什么特别情况。

七海建人换了干净的衣服，也仔细清理了屋内残留的血污并销毁了自己之前染血的衣服，但是血腥味仍然相当清晰，并不是能直接掩藏掉的。

如果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要不然还是先让灰原过来？”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却被身后无甚情绪起伏的声音冷漠打断：“找灰原做什么？”

“啊。”

七海回过头，对上了小莱神色复杂的面容。

他捂住腰侧的伤口坐在沙发上，失血过多的苍白面容此刻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男人放缓语气对着小莱伸出手，温声道：“欢迎回来，玩得开心吗？”

“……”

“对不起。”小莱语气闷闷，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他的旁边，先是治好了他腰侧的伤口然后反复确认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趴在了他的身上，龙尾无声伸出，委委屈屈的缠上了七海的小腿。

“是我的错。”

她嘀嘀咕咕，语气口吻有种陌生的阴冷杀意。

“我无法保证不会发生下一次，所以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你就用令咒叫我，间桐家的书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只要有充足的魔力提供，我可以为你无限制造强效的令咒。”

“我的伤和你没关系，无需道歉。”

七海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声音很是温和：“契约感知不到你的存在只能说明你遇到的问题要比我麻烦得多，既然如此，自然是我尽力解决我这边的问题就好，不打扰你就是我这个御主所能为你提供的最大帮助。”

“……偶尔也可以模仿一下言情剧的剧情哦七海？如果你开口的话我很乐意上演‘你快走！不我不走’的狗血剧情啦~”

龙女的尾巴拍了拍他的小腿，整个人已经黏糊糊的挂在他的肩上趴在了七海顺势伸出的手臂臂弯里，她仰着脑袋眨了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语气近乎讨好，尾巴尖也跟着扫来扫去：“下次用令咒啦，用令咒叫我过来好不好呀？”

“如果想玩去找灰原陪你。”

七海建人拍拍小莱的脑袋，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近乎毫无人情的过分冷静：“我不会因为我的问题让你陷入两难的危险境地，在我看来，没有我的打扰你成功离开麻烦的可能性说不定还会更高一些。”

啊，讨厌的成年人理性。

小莱撇了撇嘴。

“哪有——”她懒洋洋地拉长尾音，试图转移话题：“我的实力水准你还不清楚吗？圣杯战争我都没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不可控的情况……”

七海建人：“那你给我一个刚刚几小时我感知不到你存在的理由。”

龙女撒娇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七海建人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看，这不还是不能说。”

小莱没说话，尾巴也跟着从七海的小腿上松开，相当焦躁地啪嗒啪嗒地开始拍打着地面。

与其说是不能说，不如说是某个存在已经涉及到了更高维度的法则，哪怕脱口而出都有可能损伤人类脆弱的意识——【不可直视神】

不安。

肉眼可见的不安气场，正在她的眼底近乎沸腾地翻滚着。

“……是在害怕吗？”

七海建人轻声问道。

小莱点点头。

男人想了想，牵着小莱调整了一下姿势，紧跟着伸开了自己的手臂。

“那就过来吧。”

见小莱表情怔愣，七海建人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类似调侃的笑容。

“不是很害怕我离开吗？”

“过来吧。”

他放缓语调，本就磁哑低沉的嗓音更是被赋予了难言蛊惑的奇妙魅力。

“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可以让你尽情感受我的存在。”

龙女愣愣看着他，忽然双手撑起身子凑了过去，像是拉满狩猎**的凶狠野兽，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顺猎物。

她从七海建人的眼中品到了一点微妙的东西。

于是刚刚还在诅咒成年人克制委婉的小莱，现在又开始发自内心的赞叹起来了。

她徐徐抿出一个极浅的笑弧，然后抬手搭上了御主紧实的胸膛。

“master——”

在此之前，七海建人从不知道有人能把这个词念得如此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黑色的龙尾再一次卷上了他的小腿，视觉骤然翻转颠倒，而重新取代了上方景色的是龙女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的灿烂笑脸。

被领带缠住手腕的男人的反应温顺又安静，他看见她嫣红舌尖舔了舔锋利的犬齿，猩红龙瞳也已经褪去人类的理性与克制，只余下类似幼兽般□□的直白……与兴奋的迫不及待。

“你知道，什么是‘补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