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同学们纷纷涌出教室，四处奔走。

“你要回宿舍不？记得帮我收衣服！”

“行！你记得帮我打饭回去，我待宿舍不下楼了。”

“小颖！”秦海燕凑了过来，笑问：“你要回家不？”

肖颖微愣，摇头：“我先去医院看我姑姑，然后再回家。怎么了？”

秦海燕讨好笑了笑，低声：“我……那个来了，不怎么方便。前一阵子买的草纸已经快用完了。你明天来上课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买点儿进来？”

“能。”肖颖点点头，爽快道：“我家里还有好多，送你一些吧。”

秦海燕嘻嘻笑了，道：“你能帮我买进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还要白送我，那我可不好意思。我虽然脸皮厚，但也不能占同学便宜呀！”

大家都是学生，基本都是勤俭为主。平常上饭堂吃饭，出外买日用品，都是尽量省着数着钱花。

学生多半清贫，互相请客吃饭的情况很少，即便生活条件比较好的同学，也都是省吃俭用。

肖颖微笑解释：“跟你说实话吧。我那些草纸是在省城买的，当时有些贪心，一次性买多了。那些质量偏好一丢丢，我搁在午时的阳光下晒过消过毒。我是担心太多了用不完，明年春季太潮湿会坏掉。既然你需要，那就帮我用吧，免得浪费了。”

“行！”秦海燕大笑：“你爽快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先谢了啊！”

肖颖挥挥手：“我先走了，明天给你带。”

语罢，她匆匆离开学校，往公交车站奔去。

“同学！买几个苹果吧！新鲜来着！”有小贩招呼喊。

肖颖看着那颜色鲜艳的苹果，想着医院外头的水果比学校这边贵，犹豫的片刻停下了脚步。

小贩见她心动了，更加卖力推销。

“同学！快来买几个尝尝，又脆又甜！可好吃了！”

肖颖踏步上前问怎么卖，听着价格比昨天的橙子便宜，干脆买了两斤。

小贩称好后，掏出一个大网兜帮她装上。

“同学，我是这两天才来这边摆摊的。苹果可鲜甜来着！你如果吃着喜欢，你就给同学们推荐推荐，让他们来我这边买，保管价格优惠！”

肖颖无意识道：“难怪以前没怎么瞧见你，原来是新来的。”

她早晚都经过这边的马路旁去坐公交车，学校门口的小摊她基本都认得。

小贩“唉……”了一声，带着万般无奈。

“我本来是在厂子里头干的，最近厂里没啥活儿好干，工资又老是不发，就干脆请假出来摆摊。咱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干耗着，耗不起啊！”

肖颖微愣，试探问：“大哥，你是……哪个厂子的？”

“那边氮肥厂的。”小贩答：“都在城东，估摸你应该认得。”

原来如此！

肖颖苦笑摇头：“工人干活哪能不发工资的？让人家怎么过活，是吧？这厂子也忒过分了。”

一句话不偏不倚击中小贩的心，瞬间气呼呼起来。

“是啊！上个月就几个组长和领导有工资领，其他工人都没有。这个月大家一块儿都没得发！没工资领，可大伙儿都得过日子，是吧？厂长还不许我们闹，不许我们不上班！上班没钱，还上班干啥？还不如卖几个苹果的钱来得快些。家里天天要揭锅，没米下锅那还吃啥？喝西北风能管饱？！”

肖颖眸光微动，问：“大哥，那你们去劳动部门提意见了吗？拖欠工资是违反劳动法的，可以去找相关部门为你们解决问题。”

“……没啊。”小贩摇头：“厂长不让我们闹，还说闹就撤职。”

肖颖呵呵笑了，反问：“都发不出工资了，这样的岗位还有什么用？厂子没法运转，很快就会破产，回头还不是什么岗位都没有。到时即便你们去找相关部门讨说法，也不一定能找回该得的工资。趁早寻求帮助，不然就迟了。”

小贩一听，似乎有些吓懵了。

“你刚才说啥？破产？那是啥？”

肖颖摩挲着手中的苹果，答：“简单来说，破产就是厂子经营不下去——没了。”

小贩脸色微白，忐忑又问：“那不管我们的工资了？”

“厂子都要没了，还怎么管你们的工资。”肖颖道：“你该跟你的其他同事商量，团结一致去找相关部门解决，不能坐以待毙。”

小贩吞了吞口水，一脸的踌躇和无助。

肖颖作势要走，他忙喊道：“同学！你等等！”

他歉意笑了笑，支吾：“我……就读过两三年书，没啥文化，也不懂事。同学，你是学院里头的高材生，懂的肯定比我多。你刚才说什么如果太慢就什么迟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你能不能给我说一说，教教我。”

肖颖咧嘴微笑，道：“相逢即是缘。我简单给你说一说吧，关键还是要靠行动。”

“哎！拜托你了！你说你说！”

……

到病房的时候，薛凌发现仍只有肖淡梅一个人在，手上仍挂着吊针，精神看着比昨天还差。

“姑姑，我来了。”她喊。

正在发呆的肖淡梅恍然回神，似乎被吓了一跳。

“哦哦？啊？原来是小颖来了……你来了啊。”

肖颖将苹果搁下，问：“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明天就能出院了。”肖淡梅有气无力答：“说是拿药片回去吃，一天吃一颗。”

肖颖点点头，坐在一旁。

“吊瓶快没了吧？昨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就好了。姑姑，要吃苹果不？我给你买了苹果。”

肖淡梅却破天荒没胃口吃，摇了摇头。

肖颖狐疑盯着她看，见她神色很不对劲儿，忍不住问：“姑姑，你怎么了？”

“那个……俺问你个事啊。”肖淡梅突然反问她：“你爸有没有跟你说过帝都的小叔公？”

肖颖警惕低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俺问你，你就答呗。”肖淡梅不耐烦道：“这有啥难回答了！有还是没有？”

肖颖灵机一动，答：“当然有啊！爸爸说，小叔公问我的功课怎么样，成绩怎么样，书法练得怎么样，画画水平怎么样。每次跟他打电话问好，他都得问上一遍。”

跟她相处几年，肖颖很了解自家姑姑最怕的是什么。

吵架打架吹牛样样在行，蛮不讲理更是厉害，打遍骂遍筒子楼无敌手，唯独最怕看到书本！

但凡跟学习学识有关的事情，她没一样喜欢，就连听到都一个劲儿打冷颤。

据爸爸的说辞，说是姑姑小时候被逼着学了好几年，可惜逼不出什么来，估计这是“后遗症”。

肖淡梅听罢，瞬间更像焉了的大白菜。

“他……就爱逼后辈们整这些没用的。老爹和大哥也一样，都爱摆弄这些。小叔都老了，咋还那么喜欢——真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