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云禩是个疯子
胤禛也不知为何,看老八顺眼了不少,而且愈看愈发顺眼,真真儿是怪哉怪哉。
胤禛仔细打量着云禩,还恶人先告状的道:“八弟为何如此看着我?”
自是看看【情有独钟卡】生效了没有,好感度的确是升上去了,而且升到了及格线以上,但目前为止也不知有甚么改变。
云禩笑笑,摇头道:“没甚么。”
“外面儿是甚么声音?”小十三放下碗筷,不拘小节的抹了抹嘴巴,便隐约听到营帐外面有喧哗之声。
要知道这里可是扈跸的御营,圣上下榻,谁人不怕死,敢这般御营喧哗,还真是稀罕。
胤禛对小十三道:“十三弟歇息,我出去看看。”
小十三食了清粥小菜,登时精神起来,他之前蔫蔫儿的,一半是因着水土不服,另外一半则是因着但凡食点全都吐出去,身上没有力气,如今食了粥饭,年纪还小,恢复的也快,不能说生龙活虎,但大抵也好了不少。
小十三本打算跟出去看看热闹,十四胤禵道:“十三哥,才好些个,便不要让兄长们担心了,弟弟陪你在营帐里歇息,让兄长们去查看便是了,你还不放心么?”
“自是放心的,”小十三憨憨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那好罢。”
云禩和胤禛一同,两个人离开小十三的营帐来到驻跸的空场上,刚一出来,便听到老九胤禟的嗓音,十足活力,且十足有辨识度,风风火火的冲过来,大喊:“八哥八哥!”
云禩知道,他最是喜欢热闹,但凡有个甚么风吹草动,决计逃不过老九的眼目,喧闹之事问他最合适。
“九弟,何人在营地附近喧闹?”
“八哥,大事儿!”老九神神秘秘的道:“方才天文生出去查看天象……”
天文生被唤作阴阳生,隶属于钦天监,负责占卜吉凶,卜算时日,如今皇上御驾出行,天文生是少不得的。
眼下已经入夜,大多数人全都歇息下来,但是天文生还要日常查看星象等等,今日负责查看星象的,乃是太子胤礽的心腹,名唤齐苏勒。
这齐苏勒年纪不大,但是家中荫庇,加之他年少英俊,才高八斗,一直都是京城中佼佼有名的才子,早年入选官学,成为了天文生。
此次御驾五台山,齐苏勒便是负责扈行的。
齐苏勒前去查看星象,却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儿!
“这附近竟有许多的难民!”
老九一说,云禩和胤禛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是了,老九不知道,但是云禩和胤禛心里都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如何是去五台山看祥瑞?其实真正的目的是绕道浑河,让圣上亲自去查看浑河灾区。
没成想受灾面积这么大,这里已然能看到难民?
老九绘声绘色的描述,仿佛他亲眼看到一般:“这附近有一帮子难民,天文生查看天象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些难民,八哥八哥,你猜怎么样?”
老九自问自答,完全没有给云禩回答的机会,已经迫不急的回答:“那些难民竟然在哄抢商贾的粮食!不只是抢粮食,他们还伤人了!”
浑河遭灾,百姓流离失所,难民没得吃,急红了眼睛甚么都干得出来,看到有富贾商队经过,仗着人多,一拥而上,竟然开始哄抢,不只是哄抢,因着饿极了,谁也不肯落后,还伤了人。
老九又道:“这事儿惊动了圣上,圣上仁德,将那些受伤的商贾全都带回营地治疗了。”
云禩蹙眉道:“那些难民呢?”
“嗨!”老九叹口气,道:“撞见难民哄抢伤人的可是天文生,都是一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穷酸文人,哪里拦得住那些难民,难民哄抢之后,早便逃走了,还等着人去抓他们不成?”
“快开营门!”
“回来了回来了!”
营门那面儿嘈杂起来,轰隆隆的响动,随即高大的营门缓缓打开,一队黄马褂子的豹尾班侍卫匆匆跑进营地,他们或背着,或抱着商贾伤员。
其间还夹杂着文官的补子袍,云禩打眼一看,那文官想必便是去观察星象的天文生齐苏勒了。说起这个齐苏勒,云禩来到这里没几天,但的确遥遥见过齐苏勒几面,不为旁的,这齐苏勒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单单是才子还不够如此出名儿,他还是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令北京城的千金小姐们牵肠挂肚,爱慕倾倒。
齐苏勒一身补子官袍,补子袍上混合着血迹,斑斑驳驳,略微有些狼狈,加之他皮肤偏白,身上的血迹更是扎眼刺目。
“快,快抬进去!”齐苏勒指挥着豹尾班侍卫,也匆匆跑进营地大门。
受伤的商贾大抵有四五个人,有的还能自行走动,有的需要旁人背着,其中有一个受伤最为严重,是由两个豹尾班侍卫合力抬回来的。
他浑身都是血迹,只能看出来是个年轻的男子,血污弥漫在他的脸面上,浓稠刺目的鲜血遮盖了年轻男子的面容,染红了男子的双目和眼睫。
嗡!
云禩看到那受伤的商贾,脑海轰响一声,头晕目眩的感觉登时席卷上来,排山倒海一般铺天盖地,几乎将云禩淹没。
眼睛……
鲜血从年轻商贾的双眼滚滚流下来,还在不停的流淌,男子的眼睛显然受了伤,而且不是轻伤,血糊了满脸。
——妈妈……我眼睛疼……
——你又打孩子了吧!带他去医院!
——儿子乖,妈妈还要去工作,让你爸带你去医院。
——凭什么是我带他去,你是他妈!你说说看,他出生以来,你管过他一天吗?!
——我还不是为了工作?!你倒是好,天天游手好闲,还喝酒!
——我喝酒怎么了?男人喝酒怎么了?
云禩满眼都是血迹,血迹仿佛绽开的花朵,肆意绽放,嚣张蔓延,云禩头晕目眩,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耳朵里都是小小的自己,无助的哭声,还有父母吵架推卸责任的声音。
他突然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左目,早已不疼的左目此时隐隐作疼,似乎因着看到了商贾的伤处,触发了自己心底里最脆弱的伤口。
“嗬——”云禩粗喘着气,身形一晃,险些直接跪倒在地上。
“八弟?”
“八哥!”
胤禛和胤禟就在旁边,胤禛伸手一抄,一把搂住云禩的肩膀,没有让他真的跪下去,将人托起来,道:“八弟?你怎么了?”
云禩无法回话,脑海中嗡嗡作响,身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听不清楚,仿佛怪兽的低音,吵得他头疼欲裂,脑海几乎便要炸裂开来。
“眼睛……眼睛好疼……”云禩失神的自言自语。
“眼睛?”胤禛奇怪的道:“八弟?八弟!”
云禩谁也不理,沉浸在自己的失神之中,捂住左眼的手慢慢用力,唰的一声,指甲抓伤了眼皮,几乎抠到脆弱的眼球。
“八弟!”胤禛一把抓住云禩的手,使劲掰开,不让他抓到自己的眼目。
云禩粗重的喘着气,仿佛在和胤禛较劲,胤禛越是不让他抠自己的眼睛,云禩便越是要抓自己的眼睛,但他的力气拗不过胤禛,嗓子里发出痛苦的粗喘声,突然眼前一黑,便直接昏厥了过去。
“八哥!”老九着急的道:“八哥这是怎么了?快快,唤太医来!”
胤禛也顾不得甚么,一把将云禩抱起来,伴随着老九呼唤太医的声音,快速抱着云禩冲进营帐,将他放在榻上……
眼睛很疼,早已没有知觉的左目突然疼痛起来,锥心刺骨,刺激着云禩的神经。
“嘶……”混混沌沌之中,云禩慢慢睁开眼目,眼前的景物还有些模糊,这里是……营帐之中?
云禩眨了眨眼睛,意识缓缓回笼,下意识抬起手来盖在自己的左眼之上,他的双眼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手掌,早已失明的左眼也可以,只是左眼眼皮上微微有些刺痛,想来是刚才自己“发疯”抓伤的。
云禩撑着手臂坐起身来,果然是在下榻的营帐之内,身边没有人,眼皮上的抓伤被处理过了,一碰到还微微有些疼痛。
云禩揉了揉额角,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发疯”了,公司里的同事都以为云禩是个温和而又沉稳的好上司,其实鲜少有人知道,云禩是个疯子,只要涉及到他的左眼,涉及到他心底里最“肮脏”的那块伤口,云禩便会发疯。
这么多年,云禩已经看淡了,但伤口终究还是伤口,便是愈合,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
云禩苦笑一声,从榻上下来,打起帐帘子离开营帐。
外面儿已经天亮了,天色灰蒙蒙的微微发亮,看来云禩昏迷的时辰不短。
“听说了么,八爷晕血!”
“晕血?”
“是了!昨儿个夜里头,送来了几个被难民打伤的商贾,满身都是血,八爷看到的,又是吐又是晕倒的,那场面儿可热闹了!”
“谁不知道咱们圣上最讲究文武兼修,八爷若是晕血,啧啧,那往后还怎么讨圣上欢心?要说,还是咱们太子能个儿,这些阿哥里面,谁能和咱们太子相提并论?提鞋都不能够!”
“就是!甚么八爷,没听宫里头常说嘛?八爷他们家素来都是膳房里出来的血统!合该做做饭得了!还敢抢咱们太子爷的风头?”
原是太子的随侍。
云禩并不觉得膳房低人一等,听旁人嚼舌头根子,亦不会觉得生气,嘴巴长在别人脸上,想说甚么便说甚么,自己也不会少掉一块肉,不是么?
然……
云禩虽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酸甜苦辣咸都吃得,唯独不喜吃亏。
这些嚼舌头根子的,不过是太子随侍,说白了便是一些臣工,而自己现在是皇子贝勒,地位孰轻孰重一眼便知,这个时候不仗着身份狠狠打脸,还待何时?
云禩刚要抬步走出去,却听到“嗬——”的抽气声,那几个太子随侍齐刷刷抽了一口冷气。
云禩探头一看,原自己还未走出去,已经有人走了出来,正是便宜四哥胤禛。
天色还早,随侍仆役没成想已然有皇子起身,嚼舌头根子的话儿说了一半,险些将自己的舌头给嚼了!
“四……四爷……给四爷请安!”随侍们磕磕巴巴的作礼。
胤禛面容冷漠,不带一点子表情,凉冰冰的拔身而立,仿佛是寒冬中的一座冰雕。
面容阴鸷,嗓音浑似冰锥子:“背地里议论皇子贝勒,我不记得太子爷是这么教导你们的,一人三十鞭笞,自去领罚。”
“四……四爷!奴才们……”
随侍们咕咚咕咚跪下来,求情的话还未说出口,胤禛已经凉凉的道:“六十鞭。”
“六、六十?!”随侍们吓得目瞪口呆,要知三十鞭子已然经月下不来床,更不要说六十鞭子,一不小心,半条命都去了!如是放在军营里,打下六十军鞭,便是一头牛也留不住!
胤禛居高临下的瞥斜着那些战战兢兢的随侍,幽幽地道:“多说一个字儿,再加十鞭。”
随侍们不敢说话儿了,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打飐儿,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奴才们这就去领罚,谢……谢四爷赏鞭。”
云禩身在营帐后面儿,看的一清二楚,不由挑了挑眉。
“还要看多久?出来罢。”胤禛等太子随侍退下,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云禩“藏身”的方向。
云禩从营帐后面走出来,已然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一派云淡风轻的温和,拱手笑道:“多谢四哥,没想到四哥待弟弟如此手足情深,竟会出头训斥太子爷身边儿的随侍。”
是了,这些随侍虽然都是奴才,身上没甚么等阶,但都是随着太子胤礽身边伺候的老人,今儿个训斥了他们,不消下午,太子便会知晓,一不小心很可能会得罪了太子爷。
如今的胤禛还在集势,乃是太子党的一员,此时和太子撕开脸皮,心存嫌隙,对胤禛来说是一点子好处也无有。
胤禛眯了眯眼目,若有所思的想,自己个儿并非冲动之人,今日竟是一反常态,帮助自己的宿敌老八出头,怎会如此?
胤禛哪里知道,昨日云禩才给他贴了提升好感度的卡片,这其中的缘故,无非是好感度作祟。
胤禛微微一抖箭袖,心里胡以,嘴上却很硬,一副平静冷漠的道:“帮理不帮亲,一碗水端平,这便是我一贯的作风,难道八弟不知?”
“是了,”云禩微微一笑:“四哥端水的功底真真儿的妙,还请四哥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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