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想亲

对校嘉华而言, 猜对白恪言的工作并不难。

农村供销社营业以来,她每个月都要去一两次县城。在新华书店,一泡就是半天。

她不看文学、不看传记,只看报纸、杂志, 尤其是财经和新闻类。

汇集零散的信息, 她渐渐了解, 这个时候,北方兵团大都在支援新疆建设, 所谓的“地质大学”,地址是在海淀。

海淀,有大名鼎鼎的中关村和中科院。

校嘉华从小记忆不错, 地理课有一次讲到, 胶东、湘西、喀什、海南等地,都有绝佳的观测台站……这些地方, 白恪言多数都去过。

今早,校嘉华无意发现, 他笔记里那些公式和曲线……她更加确定, 他在做天文类的科研。

白恪言只能感叹,自己的妻子, 实在冰雪聪明。

校嘉华却很好奇:“你这么年轻,大学刚毕业, 又没留过洋,具体做些什么?”

科研工作伟大且复杂, 需要很多部门、工厂、团队共同协作, 共同克服一道道难题。

白恪言毕竟刚毕业,入伍时间短,他没能进入空间院, 不能接触核心研发。只是协助测算组导师,从事边缘性的工作。

在人类进步的康庄大道上,哪怕只做一颗辅助性的石子,同样意义非凡。

正因为普通岗位的保密规定相对宽松,他才能在工作之余,与校嘉华写信、通信。

白恪言知道,校嘉华是善解人意的,也是志同道合的。

在组织允许的范围内,他愿意向她解释一些疑惑。

“我只是这项工程里,微不足道的一份子。除开庞大的运算,我们主要服从部队领导的安排,协助研究所的老师,从事一些实地勘测工作。”

轨迹对应的地面观测点考察,也属于小组的职责范畴。因此,白恪言也会协同老师或战友,在各地出任务。

黎明星下,校嘉华握住他长满茧子的手。

她笃定地说:“恪言,你们的付出不会白费。不管你在那里拧螺丝,我都为你感到骄傲!”

“谢谢你,笑笑。”

白恪言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微弱的亮光打在他们身上。

校嘉华立即拉着他,指向光源,“快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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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生动的美景,不是静止的亘古不变,而是从无到有、野蛮生长的每个瞬间。

蓬勃的阳光从弱变强,渐渐洒满整座山谷,整个村落,整条青河。

山清水秀,远离污染,校嘉华忍不住赞叹:“好美啊!”

她侧过身,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一直都在看她。

“是,很美。”比风景更美。

交相辉映下,白恪言的脸像是擦了柔光,没有最初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只有邻家小哥哥的缱绻。

就,很想亲。

倒不是因为有多爱,纯粹是出于她对世间美好的欣赏。

上辈子,校嘉华身边爱慕者众,但是男性也有自己的考量,真正敢表白的,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越是站在马斯洛理论的顶端,校嘉华就越不认为,爱情是生活的必需品。

谈一场风花雪月、顺眼顺手的恋爱,合则聚,不合则散呗。

在这个“恋爱不结婚就是耍流氓”的年代,校嘉华的爱情观多少有点渣,一时半会,却改不过来。

于是,她微微仰起脸,氤氲地看着英俊的男人。

白恪言有一秒呆滞,很快,他也跟着脸红起来,手心紧张到出汗。

校嘉华双唇轻抿着,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静静等待着,白恪言的初吻落下。

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心里的紧张。

下一刻,她的嘴唇被一抹柔软分开,紧接着,一丝甜蜜,毫不犹豫地涌进来。

好甜……

等等,这未免也太甜了吧!

校嘉华睁开眼睛,发现嘴里多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奶糖还带着被捂热的体温。

白恪言拘谨地揉着糖纸。

“笑笑,你早上没有吃东西,小心低血糖……”

校嘉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白恪言,此情此景,良辰美景,这是人干的事吗?

她缺那一颗大白兔吗?

谁特么稀罕工业糖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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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段略尴尬的插曲,下山的时候,校嘉华走得很快,故意板着脸,不理他。

白恪言跟在后面手足无措。

他不是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只是,他们结婚一没婚礼、酒席,二没新房、彩礼。他欠她太多,如果就这样把姑娘给亲了,不是欺负人吗?

尽管,从她第一次写信说,她在为他的父亲寻医求药时,白恪言就已经认定,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待她。

为了哄姑娘,白恪言只好没话找话,主动说起,出任务时的风土见闻。

可惜校嘉华并不感兴趣。

走到半山腰,他突然对路边的大石堆很好奇,“这是含矿的岩浆岩,太古界迁西群的晚燕山期花岗?”

“什,什么意思?”校嘉华顿住。

白恪言解释:“我去过胶东,那里有著名的金矿区。青河山的岩石类型,以及断层褶皱走向,跟它们很像。或许,这里也有矿脉。”

校嘉华震惊了:“你是说,我们青河村,有?金?矿?”

“不能确定。我只是听过几节地质课程,看地质方面的著作,纸上谈兵而已。具体还要请专家鉴定。”

他们外出行动,都打着地质研究的名号,自然要了解一些地质、矿产类的知识,以免穿帮。

校嘉华却相信白恪言,以他的为人,如果没有相当的把握,绝不会多说一句。

但这事要考虑的方面很多,不是测量开采的时机,只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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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打岔,小夫妻俩总算“握手”言和。

校嘉华一路牵着他,像个小导游,热情地给他介绍本村的风貌。

“西面就是青河,可惜现在结冰了,不能钓鱼,不然我还能炖鱼汤给你吃。”

白恪言没领情,“不必,也许我更喜欢晾成鱼干?”省得她再拿去送人。

……得,怪她多嘴。

回到村里,已经八、九点,他们又聊起家人,聊起亲友,聊起村口的供销社。

白恪言知道,校嘉华把供销社做得风生水起,昨天一路他也看到,她真的很受相亲邻里的欢迎。

此刻,望着她眼中亮晶晶的光芒,他更加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如此灵动、美好。

就像他在研究所,用天文望远镜仰望过的星星一样,温暖且耀眼。

“笑笑,我支持你的工作,也为你取得的成绩骄傲。但你毕竟是个女孩子,答应我不要太累、不要孤勇,做事前,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好吗?”

如果昨天,他不是恰好出现,帮她处理掉那几个二流子,白恪言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啦,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有幸运的你呀。”

校嘉华笑着跑开。

是的,如果相遇是一种机缘,他的确比她更幸运。白恪言无奈地追上去。

穿过石桥,校嘉华远远看见公安局的车子,已经等在校家门口。

他们是要接白恪言回县城。

校大宝和小石头激动地围着车子,东摸摸,西看看。

公安同志很大方,打开车门,把两个孩子抱进驾驶室,教他们摸方向盘。

离别的愁绪难免涌上来。

校嘉华问:“这次走了,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白恪言同样压抑着心中的不舍,“等任务成功我就回来。到时候我们补办喜酒,好不好?”

校嘉华不置可否,远处的校大宝看见爹娘,激动地冲他们挥手。

小孩子无意中碰到喇叭,发出清脆的鸣笛声,引来整个大队群众的围观。

莫名有些喜感。

校嘉华莞尔一笑,又想到什么。

“白恪言,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帮校大宝问的。你到底有没有……?”

白恪言愣住。

随即,他认真回答:“……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