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和解

作为校氏集团的长公主, 校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校嘉华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长公主向来低调, 神秘。

她第一次出圈, 是十六岁那年。她穿着艾莉萨博的仙女裙, 在夏威夷度假, 被游客拍到,无意中传上内网。

照片里的姑娘, 纯洁又早熟, 有种致命的矛盾美, 全网瞬间惊为天人。再加上有人扒出她的真·公主背景,“校嘉华”这个名字, 立即被推上热搜首位。

然而,不到半天,照片就被全网屏蔽,热搜也被迅速公关。营销号全部噤声,无人再提。

再后来,校老爷子年龄大了, 频频对外示出, 放权退休的信号。

媒体们纷纷猜测, 校家的一子一女, 谁将会成为,校氏集团的真正接班人。

在主张男女平等的现代社会, 如果兄妹俩共同继承父亲的股份,即使各自持股百分之五十,校嘉华也能成为某福富豪榜上, 最年轻的女首富。

校嘉华从不关心这些议论。即便富有如斯,校家在子女教育问题上,也是典型的穷养儿,富养女。

老爷子对儿子的教育非常严格,从小到大,他读哪个学校,学哪个专业,毕业后娶哪家姑娘,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反观校嘉华,由于是老来得女,老爷子对女儿,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宠得一塌糊涂。

就连集团大厦,老爷子的绝密办公室,都无条件为她开放指纹密码。这是连大哥都不曾有的待遇。只因为,小公主抱怨过,老爸的办公室太难进了。

以至于校嘉华从小到大,都有一种错觉,父母是偏爱她的。至少不偏不倚,是和哥哥一样的爱她。

然而命运却给校家人,开了一个玩笑。

十八岁这天,校嘉华捧着提前拿到的管理学院毕业证,兴冲冲去找老爷子邀功。

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顶层的办公室。一进门,就听到套间里,父亲在和两个叔伯谈话。

他们显然是在讨论,老父亲退休后的股份继承问题。

一个伯伯道:“校校这孩子是聪明,可她毕竟是女孩子,以后迟早要嫁人。如果由她来继承集团,难保以后不向着夫家……”

另一位叔叔也附和:“是啊,校氏这么多年的基业,绝对不能倒,还是男人稳重一些!董事长,你平时宠着校校就算了,关键时刻,孰轻孰重,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校老爷子沉默了许久,才道:“那就给校校留8%的股份吧。小丫头,这辈子开开心心就行了。”

校嘉华实在开心不起来。

即使她天资聪慧,十五岁考上大学,十八岁就提前修完学业。即使她在商业管理上的才华,并不输给大哥。

但是,就因为她是女孩子,在家族资产分配这件大事上,她只能拿到哥哥的十分之一。

校嘉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

因为郁郁寡欢,校嘉华大病一场。进而错过了,家族例行的圣诞节旅行。

她不得不留在家中,照顾因年龄太小,而无法出国的两个侄子。

看着父母、大哥大嫂,在罗瓦涅米滑雪的幸福照片,她第一次选择了屏蔽。

然而造化弄人,第二天,校嘉华就收到噩耗。她的家人在回国途中,遇到极端天气,专机失事,全部遇难。

由于事发突然,校父校母没有立正式的遗嘱,两个侄子年龄又太小,校嘉华作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接管了校氏。

十二年披荆斩棘,腥风血雨,一路走来当然不容易。

当然,由于她一时手软,没有让“叔伯”彻底回家养老,导致十年后,两个侄子与她反目,也是一个不小的遗憾。

但是私下,夜深人静时,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早早地碎掉了,永远地留在了十八岁。

那是人生第一次,她先尝到失望,后尝到痛苦。

而这一世,校嘉华在白恪言的身上,似乎感受到了相同的情绪。

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会永远照顾她、保护她的男人,却在结婚这件重要的事情上,失约了。

上一世的糟糕记忆被重新勾起,校嘉华无法不介怀。

失望,同样的失望。

前世与今生,现实与梦境,她快要分不清了。

而在梦里,她以旁观者的姿态,又看到了那本小说。

小说里写到,六十年代末的冬天,女主的哥哥白恪言,在出任务时,遇到了外国势力派来的奸细。

那时候,白恪言的“妻子”和男知青私奔了,他们也算是自动离婚,白恪言整个人处在低落期。

为了保护战友,他独自将敌人引开,搏斗中,跌落山崖,摔断了腿……

看到这里,校嘉华心中一阵抽痛,她挣扎着,惊叫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现实中,校大宝和小石头依偎着睡在她的床边,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嘴里说着梦话,嘟嘟囔囔喊着“娘”。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

可是,如果时间线对上,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白恪言,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了危险。

而这,才是他不能如期履约,不能回家结婚的真正原因。

想到这里,校嘉华难过又自责,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剧情给忘了呢?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他是白恪言。近两年以来,他们虽然不能朝夕相处,但是从最初的通信,到后来的见面,打电话……很多细节,都能看出他的坚毅和善良。

她不应该怀疑他,更加不应该,在危急关头否定他。

想到这里,校嘉华给两个孩子掖了掖棉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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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她家最近的电话,在村口的供销社。

幸亏校嘉华年轻,身体好。昨晚姜汤一灌,她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发了不少汗,今天已经退烧,整个人精神多了。

她踩着积雪,赶到供销社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蔡小菊上班最早,得知校嘉华是来给丈夫打电话的,她急忙把门打开,烧上煤渣炉,让房间里暖和一些。

校嘉华心里,仍旧七上八下。

她握着听筒,一次次按键,等了又等,终于打进了基地的话务室。

“哪位,怎么这么早啊?”这次值班的话务员,是个年轻的男士兵。

校嘉华急忙答:“同志你好,我找测算组的白恪言,我是他的妻子。”

“什么,你是白战士的妻子?”话务员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语气中也透露着一丝慌乱。

不仅如此,话务室有人排队打电话的,听见是白同志的妻子,但凡知情,也都围了过来。

校嘉华:“是的,您能帮我叫一下他,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

话务员:“这个啊,白同志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校嘉华急了:“为什么?他是不是外出执行任务时,遇到危险,受伤了?”

“是……也不是……”话务员也急了,“总之,白同志没事,请家属不要担心。只是我们部队有纪律,他现在不能接打电话。”

校嘉华沉下心:“那好,我现在就去买火车票,我要亲自去你们基地看他。”

“啊?不行,你可不能来!”

话务员更慌了,领导特意交代过,要瞒着受伤战士的家属,尤其不能让白同志的爱人担心。

他几乎要说出真相,电话却被旁边的女护士抢了过去。

“校嘉华,你这个害人精!白大哥就是因为你才受伤的,你还来干什么?”陶燕的声音非常尖锐。

果然和料想的一样,校嘉华忧心忡忡:“他是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严重不严重?现在怎么样了?”

陶燕:“哼,我们会照顾好白大哥,不用你操心!”

这话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醋酸味儿,校嘉华就是再迟钝,也听出她额外的敌意。

校嘉华恢复了冷静:“请问这位女同志,怎么称呼?你跟我丈夫,又是什么关系?”

陶燕早就看校嘉华不顺眼,故意气她:“我叫陶燕,是基地医疗组的护士。白大哥这次受伤,全程是我在照顾。不过,你不用谢我,因为,我和白大哥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我们从小就认识,比你认识他可早多了!”

这是在变相地示威吗?校嘉华气笑了。

“那么,请问陶护士,你是以什么立场,阻止我和我丈夫通电话?刚刚,你还处心积虑地中伤我。让我猜猜,你是暗恋我家白恪言,想破坏军婚,对不对?”

“你,你胡说!谁暗……那谁了,谁破坏军婚了?”陶燕恼羞成怒。

她喜欢白恪言这事儿,天知地知,人人都知。她享受着这样的暧昧,也希望有人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但这个人,是谁都不能是校嘉华。她可是白恪言的正牌妻子!

“既然你不是,那就去找白恪言,告诉他,我会一直在冰天雪地里等,直到他回电话。”

要求完,校嘉华又威胁陶燕,“你要是不敢去,我就去你们部队告状,说你蓄意勾引我的丈夫,破坏军婚家庭!到时候你的工作能不能保得住,我可不负责。”

“泼妇,农村人,你不要脸!这种话,怎么能乱说?”陶燕气坏了,对着电话大吼。

校嘉华冷漠脸:“再加一条,人身攻击。”

“你!”

气归气,陶燕还是撂下电话,回去通知白恪言了。

她算看出来了,校嘉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校嘉华真的跑来举报,坏了她的名声,她只会被部队遣返回老家。

白大哥固然重要,可万一她被部队开除,爹娘不打死他才怪。

爱情在面包面前,突然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她只能按照校嘉华要求的,老老实实去跑腿。

说到底,还是陶燕段位太低,心里又有鬼,所以三言两语,就被校嘉华捏住了七寸。

有了陶护士的“助攻”,校嘉华没等多久,很快又接到了白恪言的电话。

“笑笑……”

电话那头,男人压抑着沉重的呼吸。

“其实,我还好,一点都不严重……”

他的声音里,痛苦和无奈,都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校嘉华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性,足够坚强,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白恪言,只此一次,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