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 这不是锁柱大人吗？”汪海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话虽这么说, 眼睛里却分明显出几分戏谑来——

早就知道他家殿下女装出场时，效果非同凡响, 再想不到男装时竟然更震撼，不对, 这都不能用震撼来形容, 分明是天崩地裂还差不多。

竟然生生把这帮子兔崽子全都给镇傻了！

尤其是那位波鲁尔王子, 明明都那么凄惨了, 竟然还对殿下念念不忘, 甚至自己这边装腔作势，让他把美人描述的详细些，好绘影图形, 发布海捕公文, 前往缉拿时，竟然直接反悔，说什么也不肯配合了。

弄得汪海这么个铁石心肠的人，都对这倒霉的异族王子有些同情了——

这家伙是不是断的不是四肢，而是脑袋坏了？你说你爱上谁不好, 结果竟然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上了六殿下, 这不是自己不想活吗！

经过这件事, 汪海甚至觉得, 说不好皇上之所以让殿下走到哪儿都要带上面具，也是因为这个——

以殿下祸水级别的长相，真是随随便便露出来，会不会也祸乱朝纲啊。

嘎嘎嘎, 这么想着，好像还挺带劲的呢。

锁柱脸色也有些尴尬。

汪海的幸灾乐祸根本连掩饰都不屑，他不能看出来才怪。可谁让自家主子不争气呢？

都被揍的丢了大半条命了，他自己不肯报仇就算了，也不许他们提供相关线索，简直能把人憋屈死。

这段时间，他们一行根本就是受尽嘲笑。

可所谓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也只能忍气吞声：“锁柱此来，是有事求汪大人帮忙。”

本来王子的意思，已经准备离开了，却突然被人打断腿脚，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马上走是不可能了。

可没想到跑去要加厚被褥，竟然被驿长给拒绝了，至于说想要生碳炉，也被否定——

按照惯例，驿馆一般是在冬至前后，才会提供碳炉。即便是波鲁尔王子，也不能让他们破例。

问题

是往年都是冬至前后，都城这里才会进入极寒天气，现在却分明是刚进入初冬，就已经很冷了好不好！

虽然不满，却也心知肚明，这肯定是楚人对之前被他们王子坑了的报复。

本来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不了他们出银钱自己买，结果驿长却是死活不同意，说是经历过前面那次刺客事件，除非上峰允许，不然决不许任何可疑物品进入驿站。

他们有钱只管买，可要能运进驿站，那就算他当驿长的输。没奈何，锁柱可不是就求到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汪海面前了。

“有什么难处，锁柱大人尽管说，能为波鲁尔王子效劳，是我的荣幸。”

“能不能请大人跟驿长打声招呼，让我们买些碳火并被褥回去？另外，可能的话，我们想购买一批羊毛衣……大人放心，价格好商量！”

说到“羊毛衣”三个字，锁柱简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们了。还以为坑了大楚一把，他们得了大便宜。谁知道根本是不远千里，上赶着给人家送人头了。

到现在包括波鲁尔在内，所有人都想不通，大楚人是怎么把羊毛做成那样云朵一样的衣服呢？明明他们才是和羊群一起生活了几千年！

那羊毛衣没有一点儿羊骚味、香喷喷不算，还暖和的不得了。

天知道穿上那件羊毛衣的第一时间，那久违的温暖，差点儿让锁柱喜极而泣。

如果说锁柱只是觉得羊毛衣暖和，那波鲁尔则是看的更长远，这样的羊毛衣，真是运回草原，必然是暴利！

“行……我们驿长啊，就是太负责了，既然锁柱大人说了，那我转头就跟他讲一声，怎么也不能让你们这些贵客不舒服不是？就是那羊毛衣，怕是不太好办啊……”

“价钱好商量。”锁柱一听有门，忙道。

“你们既然知道了羊毛衣，那价格也一定打听过。这顶级的毛衣吗，就按驸马爷的亲情价，一件可也得一百金，就是最次的，一件也要十两银……”

“啊呀，还是汪大人大气，敞亮。”锁柱眼睛都亮了——

他就是问过价格了，可没门路买啊。

草原上那些酋长都有钱着呢，只要能买到，就不愁没销路！

“一百金的羊毛衣定了五千件件，就是最次的也定了十万件？”

隆盛帝掏了掏耳朵，憋呀，憋呀，再也止不住，仰天长笑起来——

就只这一笔生意，波鲁尔就乖乖奉上七百万两。听波鲁尔的意思，会让人紧急回草原，运送更多的金银过来，还央着一定要给他留些羊毛衣，可千万别全都卖了！

而消耗的原材料，不过是波鲁尔送过来的众多羊毛山中的一座罢了。

换句话说，大楚真的发了，真是这羊毛衣全部卖出去，他们将获得之前贡银的几十倍！

“皇上别说，这羊毛衣可是真暖和。”看隆盛帝开心，一旁的皇后也凑趣道，“皇上您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好几家命妇进宫求见时，都恳求说能不能给他们特批个条子，好让他们多买几件。说是家里亲戚求得厉害，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据皇后所知，眼下羊毛衣已经成了大楚最流行的一种衣服，哪个王公贵族家，要没有几件羊毛衣装点门面，出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出身名门世家！

只可惜纺织女速度有限，库房里的库存早就卖光了，根本是下一件还没织出来呢，就被人预定了。尤其是有精美绣花价格最高的那种。

“是上苍和列祖列宗保佑，大楚才有今日之福祉。”皇上说着，眼前却是不期然闪出舜华的身影，“对了，毛衣可都赐下去了？”

除了两位刚敕封的皇子妃家族之外，还有镇国候姚家。

“陆家和郑家已经赐下去了，就是姚家那里……”皇后说着迟疑了一下，“这不是库存不够吗，臣妾就想着，把他们家稍稍往后放放……”

隆盛帝眼神顿时变得锐利：

“你的意思是，姚家那里还没有？”

皇后怎么回事？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不是姚舜华，说不好那些羊毛已经被隆盛帝一把火给

烧了！大楚哪还有现在的得意和风光？

结果皇后现在竟然告诉他，两个未来的皇子妃家羊毛衣已经赐下去了，姚家那里却没有？

明显没有想到隆盛帝竟然还要追根问底，皇上略慌了一瞬，忙起身道：

“皇上恕罪，是臣妾想差了，正好昨儿个送了几件过来坤宁宫，不然臣妾这就让人送去姚家。”

隆盛帝这才脸色稍霁：

“以后这样的事情，不可再发生。”

看隆盛帝神情严厉，皇后怎么敢不答应？

倒是始终陪伴在旁边的四公主，仗着深受帝后宠爱，很有些为皇后抱不平：

“父皇，不是女儿要为母后说话，实在是这件事还真怪不得母后。陆家和郑家也就算了，他们到底刚和皇家结亲，亲厚些也没什么，那姚家他们凭什么？镇国候再是立下大功，可不是之前已经赏赐过好多次了吗，怎么说，也够了……”

“悦安，你胡说什么呢……”皇后神情顿时更加惶恐，忙呵斥四公主，“我和你父皇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余地，还不快下去！”

悦安本来还不甚在意，一抬头，就瞧见隆盛帝正一脸阴霾的看着她，顿时就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看女儿连和自己打个招呼都不敢，皇后也有些心酸，红了眼睛道：

“皇上您别生悦安的气，就看在，我膝下，就只有她一个……”

皇后养了四胎，可活下来的满共也就四公主一个罢了。隆盛帝一时也有些恻然。

好一会儿道：

“罢了，悦安也是朕的女儿，这做父亲的，怎么会和女儿置气？”

听隆盛帝如此说，皇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一会儿低声道：

“来年春日，又是选秀的时间了，不然臣妾跟姚家那边透个信……”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隆盛帝打断：

“荒谬！”

“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贪恋美色的人吗？”隆盛帝越说越火大，“镇国候在边关为了大楚浴血奋战，朕却强抢他的女儿入宫为

妃？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还有哪家大臣愿意为大楚效死力？”

“皇后，你这是看低了朕，也看低了姚家姑娘！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后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隆盛帝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一拂袖子，大步离开了坤宁宫。

待得走到外面，被寒风一吹，脚步又慢了下来——

皇后的话，无疑再次唤起了隆盛帝的心魔。

早在知道舜华竟然能梦会仙使后，隆盛帝就动过把人纳入宫中的念头。

姚舜华是长得美，可他这把年纪了，倒不是贪恋美色，而是想到大楚万里河山——

姚舜华这样的人，真要结亲的话，必要是和大楚皇室，还得是他能信得过的人，不然，必出大乱子。

可真要说自己纳入宫中为妃，隆盛帝却是不敢冒这个险——

总觉得姚舜华的前世，肯定也是仙人，要不然如何仙使不选其他人入梦，偏要选中姚舜华？

即便是贵妃，可说的再好听，也不可否认依旧是妾的事实。他就再自诩是真龙天子，可也不敢纳仙人为妾。

可要说废了皇后，却也不现实。不说两人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相互扶持也是有感情的，单说皇后自己，并没有犯什么过错，无过被废的话，定然会引起朝局动荡……

可虽然给自己找了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得不说隆盛帝还是有些心动——

万一呢，万一上苍不怪罪呢？

毕竟上一世再是仙人，这一世也算是下凡历劫了吧？除了自己这个真龙天子，还有谁能配得上姚舜华？

终是长吁一口气：

“转弯，去明堂。”

不然，就先问一下祖宗的意思？

明堂？王全就愣了一下——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皇上要到明堂去？

只是皇上到底吩咐了下来，王全还是让人转向。

待得下了车，隆盛帝步履的都有几分匆忙。进了明堂后，直接走到正中间的蒲团上，一撩袍子，就双膝跪倒，无比虔诚的在地上磕了个

头：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儿孙樘有一事求问诸位祖宗，烦请各位祖宗去仙家请教……如若樘纳了姚家女入宫……各位祖宗放心，樘定不会亏待姚家女，即便不能给她皇后的名号，必要让她享有皇后的尊崇……”

话音未落，一阵咔嚓声跟着响起。

隆盛帝抬头，一下目瞪口呆——

放在神龛上的祖宗灵位，竟然无一例外，全都从中间那里出现一道裂纹。

一时吓得隆盛帝魂儿都飞了，在地上接连磕了三个头：

“祖宗在上，樘知道该怎么做了，再不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烦请各位祖宗，赶紧去跟仙家解释一番……”

说完这些祷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明堂。浑然不知道，一道黑色的影子在他离开后，从后面转了出来，盯着隆盛帝的神情阴鸷无比。

随后整整一天，隆盛帝都有些惶惶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在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隆盛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些，却是辗转反侧好久才睡着。

一直到五更天时，被王全匆匆叫醒，跟他说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夜里连降暴雪，京城多处房屋坍塌，甚至皇宫中，也有两三处宫殿塌了，其中，就包括皇上刚去拜过的明堂！

历代帝王的牌位全都被深埋入积雪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六殿下：达成护妻成功成就二，第二更依旧在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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