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出去。”

姜韵今日进来伺候,就觉得殿下有些异常的沉默。

话说起来,这事细论, 许是还能怪到他身上,谁叫他是府中的主管。

但如今后院在李侧妃手下管着, 这般流言蜚语, 谁知晓是不是旁人纵容?

她有些好奇,朝付煜不解地看过去:“殿下今日不忙?”

昨日姜韵一番行为,他总觉得若说出来,恐是对姜韵些许不好, 但绣房那边动静的确有些大,他犹豫了半晌,才将此事上报给殿下。

可谁知晓,殿下根本不在乎姜韵是如何对绣房的。

他只道姜韵懂事,倒一时忽视了府中会发生的闲言碎语。

他这句话问得不算错, 若不清闲,怎会有时间说三道四?

只抓了府中对姜韵姑娘说闲话的重点。

付煜手指若有似无地敲点在桌面上, 他平静地问了句:“近日府中很清闲?”

张盛小心偷觑了眼殿下的神色, 顿时心中有些咂舌。

张盛讪笑着低头,根本不知如何回答这话。

似怕她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话落后,付煜又拧眉添了一句:“在府中待的可还适应?”

女子怔愣愣的,似是不知他为何问出这种话,她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怪她问这话, 往日付煜总伏案垂忙,今日却什么都没做, 自她进来后, 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姜韵垂眸,无措地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甚至抬手摸了摸脸, 她有些茫然地问:

“殿下怎么一直在看奴婢,可是奴婢哪里不对劲?”

忽地有些无奈。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似随意地问:

“这段时间怎么样?”

“奴婢觉得一切都好。”

昨日都有人欺负到她头上了,她还说一切都好?

付煜一时有些无语气结,甚至都想懒得再管她。

他难得自己想体谅一个人,谁知晓旁人还不领情,他话音顿时冷淡下来:

“适应就好。”

姜韵眸色不着痕迹稍闪。

从付煜刚问出话时,她就猜到了付煜想问甚。

但她总不能直言在府中待的不好。

亏得殿下生而是皇室子弟,素来只有人捧着他的份,若他落的和她们一般身份,也不知他可还有脸说旁人性子不好。

这话,姜韵只敢在心中腹诽。

明面上,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似不知为甚殿下态度就冷了下来,她咬唇,轻手轻脚地上前一步。

付煜耷拉着眉眼,没理会她。

姜韵抿了抿唇,大着胆子拉住他衣袖,小声地试探:

“殿下不高兴了?”

见他还不说话,女子眉眼染上焦急,攥着他衣袖的手稍紧,她蹙着细眉,自责:“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付煜心中那股子情绪顿消。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明知她是受了委屈,竟然还在这里和她生气?

付煜些许不自然,他堪堪平静道:“没有。”

一句双答。

既没有不高兴,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这抹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付煜就恢复了自然,他转过头轻睨向姜韵:

“昨日绣房闹了一通?”

话说到这份上,姜韵再装傻自是说不过去。

她微怔,遂后脸色稍白,堪堪垂下头,唇瓣紧咬:

“殿下知晓了?”

付煜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梢:“知晓你昨日借着本王吩咐公报私仇?”

一句公报私仇,直接将女子脸色吓得煞白。

付煜倏然轻拧了拧眉。

近些时日,女子胆大了些,待他亲近不少,倒叫他一时间忘了,她素来对他的话敏感。

他收了玩笑的心:“本王并未怪你,你在怕什么?”

女子憋了泪站在那里,听言,才堪堪抬眸,她说:

“奴婢怕殿下觉得奴婢气性小。”

付煜颇有些无奈。

他有时觉得女子太过在意他的感受。

莫非被旁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忍气吞声,才叫气性大?

他冷哼一声,平静道:“一个奴才还不至于。”

他只觉得她手段太软了些。

想到这里,付煜紧拧眉:

“你从宫中出来,倒是将菩萨心肠也带出来了?”

她在宫中替母妃做的那些事,瞒不过他,他自是知晓她手段骇人。

两人相识多年,深知彼此性情。

姜韵抬眸看了他一眼,紧绞着手帕,堪堪道:“这如何能一样……”

在宫中,她和贵妃娘娘及殿下是一体,她帮贵妃娘娘,不论是铲除异己,还是稳固恩宠,对殿下皆有益。

可进了王府却不同。

不管是奴才,还是后院的主子,都是殿下的人。

付煜眸色稍凝,哑声。

终归到底,她心思歹毒也好,菩萨心肠也罢,皆是为他。

半晌,付煜叹了一口气,握住女子的手,无奈低声:

“你啊。”

姜韵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温顺地倚靠在他怀里,她搂着付煜的脖颈,脸颊轻轻蹭在他的肩膀上。

她没有说话,如同在宫中那段时间,只安静地陪着他。

却叫付煜倏然软下心。

在姜韵离开后,付煜就把张盛叫了进来,他沉着眸眼,吩咐道:

“将淬锦苑收拾出来。”

张盛整个人惊呆。

姜韵姑娘就进来那么一会儿,殿下就让他将淬锦苑收拾出来?

这淬锦苑收拾出来后,给何人住?

自然不言而喻。

他身为王府的大总管,自然知晓,如今府中空着的院子中,这淬锦苑几乎是最好的一个院子了。

只比李侧妃的晗西苑小上些许,但位置却甚佳,离后花园极近,院后一条小道就直通前院。

淬锦苑有一座假山池流,连着后花园的浅溪,一顶凉亭,无需跑出院子,就可夏日乘凉。

这在府中,除了前院和正院,可只有淬锦苑有这样一座单独的凉亭。

张盛迟疑了半晌,试探地问了句:

“殿下可是想让姜韵姑娘搬进去?”

付煜拧了拧眉,他如今正处于对姜韵愧疚中,自然想对她好一些,一听这些劝阻之词,就莫名生出烦躁。

他凉凉扫了张盛一眼,平静问了句:

“你觉得不妥?”

张盛忙忙摇头,您都吩咐下来,他哪敢觉得不妥啊?

可……

张盛不得不提醒一句:“但王妃那边……”

王妃因姜韵一事闹了不知多少回,怎么可能轻易同意此事?

付煜不耐地打断他:

“本王又不是让她现在就搬进去。”

距离王妃生子,不过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只得叫姜韵再委屈一段时间。

张盛脸色讪讪,终于不说话了。

他偷觑了殿下一眼,见他眉眼颇有些不耐,似尚觉得姜韵委屈一般。

张盛想起姜韵那张脸,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词——红颜祸水。

也不知殿下有没有发现,他这整颗心几乎都偏了。

王妃罚了姜韵,姜韵委屈。

殿下幸了姜韵,却不给名分,姜韵委屈。

府中有姜韵的闲言碎语,姜韵也委屈。

但殿下可想过,王妃也委屈?

王妃进府三年,好不容易怀上身孕,尚来不及高兴,就被贵妃强行要塞人进府。

原以为可有可无的一个奴才,却被殿下这般护着。

王妃怀着身孕,好好的身子被折磨得日日皆要喝药。

但殿下却不记得王妃怀孕艰难,只还顾着在王妃生产后,就立即给姜韵名分。

付煜将张盛沉默的模样看在眼中,猜到他在想什么,扯了扯唇角。

他眉眼情绪倏然寡淡了下来,平静地问:

“你觉得本王待王妃不公?”

张盛背后几乎快生了冷汗,他忙垂下头:“奴才不敢。”

付煜觉得些许好笑。

这世间人许皆如此,做再多好事皆不如一件坏事让人来得印象深刻。

王妃进府三年,他不偏宠妾氏,不论她性子如何,府中权利也皆握在她手。

如今她有孕,不得忙碌,即使如此,他也顾及她,让苏氏参与掌权。

好叫她高枕无忧。

王妃有孕,他未怜之?

待王妃如何,付煜自问无愧于心。

也倦得和旁人解释。

若当真细细追究下去,王妃仗着有孕,不许付煜给姜韵名分,才是善妒。

毕竟当今这世道,总在谴责女子,而不是怪罪男子的。

须臾,付煜还是漠声添了一句:“动静小些,莫要张扬。”

倒不是付煜觉得他做得过分了。

只是他忽地想起那日姜韵不要名分的原因。

张盛知他何意。

换句话说,就是不要将消息传进正院,莫要刺激到王妃。

等出了书房,张盛才敢抬起头,他生了一背的冷汗,几欲浸了衣裳,如今冷风一吹,顿觉一阵凉意。

张盛苦笑,他拍了拍头,心中骂了自己几声。

是觉得好日子过腻歪了不成?

竟敢去质疑殿下。

张盛回神,就觑见一旁候着的姜韵,顿时弯了弯腰:

“恭喜姜姑娘。”

姜韵被他说的一脑子糊涂。

她拦住张盛,不解地问:“张公公这是何意,倒叫奴婢糊涂了。”

张盛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魔怔了。

姜韵自进府后就什么都没做,他适才怎觉得姜韵是红颜祸水了呢?

殿下只让他收拾出淬锦苑,还未吩咐下来是让姜韵搬进去。

所以,张盛只隐晦地提了一句:

“淬锦苑景致甚好。”

淬锦苑?

姜韵轻拧眉,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稍顿,姜韵才记起,这可不就是当时付煜让她选择的院子之一吗?

张盛在这时提起淬锦苑,莫不是……

姜韵顶着张盛的恭喜,扯了扯唇角,堪堪哑声。

作者有话要说: 立场不同,立场不同,这后院没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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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煜陷入沉默。

她今日刚换的降纱裙,挽个蓬松的发髻,戴的还是她刚入府时殿下第一次赏她的玉簪,她出门前细细对着铜镜,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付煜见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付煜扫了眼张盛,冷哼一声, 颇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