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影没有出来！”雪娜指着山谷，手指却在打颤。

幽静的山谷像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里面的一切，远处不时响起几声炮火，几人等了又等，安静的谷口不像是有人要出来的样子。

可方博已经等不住了。莺遐用尽身上所有的红水晶也只能勉勉强强止住他腿上的血水，可他脸色微微一变，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

“我们走。”

“可是风影……风影他……”雪娜拉着严彬的手苦苦哀求，“严彬！队长！再等一会儿吧！求你……求你了……”

“雪娜，你想用所有人的命去换风影吗！”严彬一把甩开雪娜的手，看到她泛红的眼角却铁下心转开了头，“风影是飞机，打不过他也没蠢到不会逃跑，可方博已经快不行了，你说我们现在是冒险去救风影还是带方博先撤离！”

泪水从脸庞滑落，从风影怀里出来的那刻，她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另一种情感，他懂，一直以来他都懂，可是她不懂，紧紧的拥抱即是永别的暗号。

钬凌靠近雪娜，趁严彬不注意在她耳侧轻轻地说:“你跟着队长他们，我回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听话，小雪。”红肿的眼睛里闪烁着泪水，钬凌轻轻揉着她的发丝，“我会把风影带回来的。”

只因在那连绵烟雨里见了你，从此，便注定了一生孤寂。

眼前的敌人越来越多，可是自己的体力已经达到了上限，反手刺穿一只冰狼兽，眼前已经有了重影，手中的双剑也变得沉重起来。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离开……

一只冰狼兽上来想要钳制住他的手，风影扭转胳膊一刀封了他的喉，可背后冷不防打出的炮弹直接打断了他的腿，风影踉踉跄跄地后退，身子失力般歪倒在悬崖边。

“你别怪我。”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刻入脑海。

“你别怪我。”狠狠扇向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倒是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他逃不掉的，断了一条腿，再怎么跑都是逃不掉了。

“三星连环炮！”

敌军的后方出现了骚动，风影趁机拽住最近的一只冰狼兽，折断他的手腕掰下了他手臂上的能量炮。

“风影，快走！”小巧的摩托车迅速冲了进来，可风影跌坐在地上，姿势怪异的腿根本就站不起来。

“变成人形，我载你走！”

“你自己走吧。”手中的能量炮被他拆开，里面仅剩的一点能量被他缠绕起来形成一个简易的炸弹。

“你在说什么傻话？”敌人的数量太多，一圈圈围上来的冰狼兽把原本自己突破的小缺口全部堵死，这下不要说风影了，就连他自己，恐怕都很难出去了。

“等会我把包围圈炸开，你就跑吧。”

冰狼兽的能量炮对准了已经无法动弹的风影，炮口亮起微微的蓝色。

“跑！”

用尽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炸弹投掷出去，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炮口蓄完的能量也在同一时刻发射了出去。

变了声的惨叫，被阻隔的光芒，钬凌从对面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诧异的表情。身后便是悬崖，他能看见离他越来越远的崖顶，以及崖上那个试图伸手抓住他的身影。

包围圈已经炸开，凭他的本事，应该是可以出去了。想起雪娜红着眼睛站在山谷外等待的样子，钬凌释然地笑了笑。

如果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的话，我倒情愿，那个人是你。

钬凌的身躯在风影眼前慢慢坠落，灵动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辉，抬起的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风影去抓，可只触到了冰冷的指尖。

一只手从背后圈住搭上他的肩膀，迅速贴上来的身体，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拥抱。

“别怪我……”

胸口一阵剧痛，风影低头看见了刺穿他身体的剑尖，失去支撑的他直接朝前倒了下去，沉重的双手也再抓不住手中的武器，耳边是极速坠落的风，可这记忆的最后一刻，竟是那湛蓝的天，没有硝烟的污染，没有炮火的遮盖，纯洁，干净，就像当初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那般。

闭上眼，世界便交杂了血腥的气息……

茂密之极的森林，遮天的树叶把炽热的阳光挡在外面，树枝连着树枝，树木也和阳光挤在一起听着小鸟细微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窗外枝叶乱颤，阳光在叶子上吓得震动了一下。

“你醒了。”

扶着他慢慢坐起，莺遐待在床边看他安静地盯着自己被子下的双腿。

“废了？”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空气凝重得连屋外的小鸟都停住了声音。

“也好，反正你也嫌弃我，现在我废了，你也就可以再找一个相处得来的搭档了。”无所谓地挥着手，可晃动的手掌被人紧紧攥住，沉默地又塞回了被子下面。

“干嘛呀，搞得好像你舍不得我似的。”方博好笑地看着她，断腿的是他又不是她，这么上心这还是那个在圣骑森林叱咤风云的莺遐吗。

“师父说过，既然已经认定了搭档，除非一方死亡，否则永远都不能背叛对方。”

“什么狗屁道理，你其实不过就是愧疚而已。”方博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是不相信，我们来打一个赌。”

“赌什么？”

“以七年为限，我赌你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搭档。”方博拿起桌上放着的白纸草草写着一串数字，“等你找到了合适的人，就打这个号码告诉我吧。”

“我不会打的。”

“拿着吧，万一哪天你遇到了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呢？”方博拉过她的手硬是将纸条塞了进去，莺遐怄不过他，只能把纸团揉皱了随便揣在口袋里。

“再好的人，也不会是你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莺遐打开门，随便糊弄过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呢喃，“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我。”

好在方博也没听清，挥了挥手，靠着背后的枕头闭上了眼睛。

等到房门关上，门外的脚步声远到听不清，躺在床上的人才重新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底已然没了刚刚的玩笑，脸上的神情也早不如同她所说时的那般轻松，他摸了摸被子下的双腿，麻木的一片，任他如何用力都是毫无知觉。

“真可笑……”

严彬站在山崖上，头顶的天沾染了繁星，却好似被一层纱遮掩了住，朦朦胧胧，看大不清。

自从五个月前突袭失败后，他们就暂且安定在了这里。五个月的时间，雪娜终于停下了无休无止的哭泣，方博也好歹是用惯了那被他鄙夷的轮椅，可是风影……却再也没出过那个山谷，连同进去找人的钬凌，同样也是下落不明。

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地回死亡谷搜索过，满地的尸体，可就偏偏找不到要找的那两人。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吗？如果当初选择回去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严彬重重地叹了口气，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队长！队长！”莺遐慌慌张张地跑到他跟前，“方博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可就是找不到他！他……他该不会被巡逻的猛兽族发现了吧？”

“也有可能，他选择离开了。”

莺遐呆愣住了，她想起方博塞给她的那串号码，匆匆赶回住处翻箱倒柜，最后在破烂的衣服堆里找到了那张已经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可是等她输入了号码，接通的手指却停在半空迟迟不敢摁下去。

‘等你找到了合适的人，就打这个号码告诉我吧。’

如果我找到搭档了，你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

黑夜如潮水般包围，一个蹲在房内掩面哭泣，一个走在山间思绪乱飞。夜的双眼是那么深邃，像那人的眼睛，生动得像是永恒的格调，却又显出一分分的独特之意。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他想得太入迷，以至于意识到前方有人时已经太晚了，自己早已整个都暴露在了月光之下，若来者是敌人，恐怕难以再全身而退了。

“你是谁？”

对面的人背对着他，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却又有几分熟悉。

“转过来！”

缓缓地转身，在月光的折射下，空中闪着一丝奇异的蓝光。

“……”

“队长。”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