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由内缓缓打开，踏上依旧有些破损的吊桥，脚下铁板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漩涡已经在门边等候多时了，看到他从城外走进来，匆忙地上前迎接。

曾经为了追随风影，自己没少和澜希接触，没想到现在风影不在了，自己最亲近的，到头来却还是他。

“怎么样？”

“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说怎么样。”澜希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手臂一挥搭上漩涡的肩膀，“放心吧，至少已经把那些探子都打出边界线以外了。”

“这次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机车族恐怕要就此沦陷了。”那瘦瘦小小的身躯，抛去黑白的涂装，他低垂着头蜷缩起来的样子，倒是与记忆中的人有几分相像。

“好在你们回来了。”

即将触及脑袋的手顿时停住。

是啊，我们回来了，可他，怕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澜希？”

僵在空中的手抬到嘴边轻咳一下以掩饰尴尬，好在对方并没有追究，只是自顾自的走上城墙，这个曾经风影最爱来的地方。

“这里倒是安静，确实是他会喜欢的地方。”

从城墙上看下去，满目皆疮的土地，天边的霞云掩在厚重的硝烟后，只依稀露出几丝轻微的光。

“他曾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吗？”

“什么？”

“失去希望的大地，挣扎在痛苦边缘的人们，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他曾经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时，兴许早就猜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常年架炮的城墙已经被熏得看不出本色，若非如此，倒还真想斜坐在上面感受当时风影的感觉。

“所以他才会走吧。”

澜希的手抖了一下，漩涡背对着他，并未发觉他那不自然的动作。

“你说他……走？”

回头看看身后的澜希，嘴角那泄露出的苦涩直疼到人心里。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死讯。”轻抚着城墙上凹凸的痕迹，多少个夜晚，自己都躲在转角的黑暗里陪着风影从天黑到天明。

“我倒希望他能够自私一点，那样潇洒的人，本就不该被这世间的纷扰所束缚，与其留在这里弄得一身狼藉，倒不如在外世做个自由身。”

“可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痛苦地闭上眼，城墙脚下是能看清自己的护城河，只是现在，那河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死不瞑目的冤躯。

“他不会走，因为他永远都放不下这里。”

天边的硝烟似是吹散了些，露出地平线上那火红的半轮斜阳。

“我想，这才是他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吧。”

看着日升日落，守护着家园的一天又一天。

慢慢沉沦的夕阳，那艳丽的颜色倒是给他苍白的面庞罩了一层朦胧的纱。

“如果……如果风影，没有死呢？”

那长达七年的漫长等待，却还是等不来他给的一句答案，若是时光能够重来，若是一切回到从前，自己也许应该鼓起勇气。

“不存在的。”

没有如果了，当年看着他经过却无法开口，那样懦弱的自己，怕是再来一次也无法向他当面坦白。

“我是说如果，如果风影没有死，你还是会如当年那般的崇敬他吗？”

“当然。”

“哪怕他已经不再是当初模样？”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就是他，这份心意，永远都不会变。”

但他若是真的回来，只怕也是不可能的。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心里不知该多欣慰。”

漩涡猛地转头看向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偷偷调整着脸上的神色。

“抱歉，只是觉得他会高兴吧。”

“他真的会高兴吗？”

“会的，一定会。”

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大家都一一看在眼里，他那已经羸弱的身体，却依旧做着当年的工作，似乎总把他与记忆里的影子搅乱，似乎总觉得他做得理所当然。

早已记不起他冰冷的样子，若不是今天漩涡提起，自己怕是早就忘了欠他的究竟有多少。

只是他从来不提。

“如果有来世，我真的想从阴影里走出来，真的想跟他站在一起。”

微微侧过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容久远地看着远方。好想，好想告诉他，告诉他，他的等待没有失望，告诉他，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好想告诉他们，在彼此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人这样默默地肯定着你们。

自己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张嘴的瞬间耳边又响起进城前队长千万次的告诫。

‘死亡与背叛，前者将被人铭记，后者将遭人唾弃，更有甚——乃至追杀。’

夕阳沉入天际再看不见，世间的万物又渐渐回归黑暗与宁静。

“报告，东侧侦察区发现小部分活动迹象，疑似猛兽族的部队。”

“知道了。”切断侦察兵发来的侦察报告，回头发现那呆呆的人影还站在自己的身后没有离开。

“打了一天不累吗，还不去休息？”

“不是说有猛兽族的部队吗？”

为他的耿直轻笑出声，拍拍他的肩让他放下心来。

“你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带人去看一下。”

你不在了，更应该承担起你的责任，包括城池，包括故土，也包括……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