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两人都没再讲话,许愿沉默靠着椅背。车窗外城市繁荣一点点褪去,渐渐进入老城区。
绕了几个弯,在香橼小区前停下。
“那怎么……”他说着停下了。
后来还有两次再遇见,她也没说,这说明她不想。
明望手臂搭着车窗,侧头看许愿下车。
明望收起来,前方绿灯,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开了出去。
视线被吸引着落在他的手上,五指修长漂亮,指甲修理得整齐平滑。
车内光线暗,他一手搭着车窗弹了下烟灰,转过头,视线和许愿对上。
忽而说:“那天在水库是不是认出我了?”
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腕表在白衬衣袖子里若隐若现。
英俊的五官在烟雾里添加了一丝朦胧感。
所以面对递过来的烟,她摇了摇头。
许愿也坦荡,承认:“是的。”
她猜得没错,那个简笔画头像,大写m的微信号确实就是他的。
她点了添加到通讯录,随后发送。
在她解着安全带的时候,拿起手机解锁,打开微信递了过去,“加个联系方式。”
许愿慢慢放开安全带,总觉得今天晚上很多事出乎意料。
但能加他微信,她求之不得。
许愿下车,关上车门后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明望收回手,“嗯”了声,车灯亮起,倒车上路一气呵成。
看着车子远去,许愿打开手机。
几秒钟后,列表里就多了一位好友。
夜风温柔吹着,撩动心弦。
年少的心思如陈年烈酒发酵着,在成年后越来越频繁的遇见中险些压制不住。
许愿轻轻呼了口气,往家走去。
月上枝头。
安静地深夜里,卧室里亮着一丝微弱的灯光。
许愿来来回回看了很多次明望的微信,最终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着。
她没给他改任何备注,只是置了顶。
在消息列表的最上方,独一无二的。
次日,许愿在陈茜茜店里帮忙着。
突然一通医院的电话打来,说她母亲昏倒在路上被人送往医院,让家属赶紧过去。
挂了电话立马放下手中的工具,找了个美容师顶班,随后进陈茜茜办公室,拿起她的车钥匙就跑。
车开至半路,电话再次响起,许愿开免提。
“愿愿,怎么了?听说你着急忙慌跑了?”陈茜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许愿保持着冷静,看着路面回她:“我妈又进医院了,你车我先开过来了。”
“没事没事,你尽管开。你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好。”
许愿到了医院,一路问着过去,到了手术室,医生正等着,她一过来立马拉着她签字,随后手术室灯亮起。
许愿怔怔站着,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对不起!”声音还挺洪亮的。
吓得她肩膀缩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一个小姑娘,正对着自己鞠着躬。
许愿四处看了一眼,疑惑拉起她,“这是怎么了?”
“我……我开车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阿姨,对不起!我会负全责的。”说着还想鞠躬。
许愿拉住她,“可医院不是说,是昏倒了吗?”
明月对对手指,“那也有我开车不小心的因素在,你放心,我真的会负全责的。”
许愿头乱如麻,暂时不想跟小姑娘多说什么,看着手术室门口。
“姐姐你别担心,我给我哥打电话了,他立马就过来处理了。”
许愿还是没说话,安静站着。
明月也不好再开口了。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上一片红一片白。
她才十九,刚考出来驾照,第一次上路就把人蹿倒,这以后恐怕都会有阴影了。
半刻钟后,电梯“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一群人走了过来。
许愿无暇关注周围,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倒是刚刚那小姑娘,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哥!”立马跑上前。
空气里遍布着消毒水、药水的苦味儿。
明望大步走过来。
他身后的助理本来要直接找病者家属,这一过来就看到许愿闭眼祈祷的身影,他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看向自家老板。
显然老板也看到了。
明望往前看了一眼,助理的脚打了个拐,叉到前方去处理医疗费用的事。
明望在她身边站定。
许愿似有所感睁眼,男人穿了身灰色西装,暗色领带,头发梳理得整齐。
抬眼往上看的视线和他漆黑的双眸对上。
许愿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细长的丹凤眼,从下往上撩起眼皮看人的时候,眼尾拉长透出一股散漫的气息。
此时眼里盛着细碎的浅光,无端叫人沉迷。
这个月的频繁相遇,让许愿开始侥幸,或许两人之间是有缘分的。
但缘分这一词,不拘于情爱。
她与他是老同学,这一层已经够有缘了。
老话不是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么。
“别担心。”男人开口。
许愿转回视线,看着手术室,“嗯”了一声。
过了片刻,电梯再次打开,陈茜茜跑了过来,在即将到达许愿旁边时来了个急刹车。
她看看许愿,再看看站在她旁边的明大少,摸不清状况。
许愿见到她,喊了声:“茜茜。”
明望侧眼,见到老同学,微微颔首。
陈茜茜过去,站在她身旁,搂了一下她,“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许愿点头没说话,静静看着手术室。
在等待过程中陈茜茜终于知道明望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知道她哥是明望后,也没法开口说什么。
不过明望在这里,那肯定是会担起全责的,这让她放下心来。
陈茜茜陪着许愿等了两个多小时,中间电话一波接一波,响个不停。
许愿见她确实很忙,将车钥匙递给她,劝她回去。
陈茜茜看了眼许愿,再看看明望。
手机一声催着一声,有明望在着,她也放心,最终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灯终于灭了。
大门打开,许母躺在推车上闭着眼睛被推了出来。
许愿直愣愣走过去,站得太久的腿有些麻了,差点跌倒。身旁的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稳稳的力度将她支撑了起来。
问她说,许愿你没事吧?
温热的皮肤相贴,身体渐渐滚烫起来。男人另一只手过来虚扶着她,让动一动腿脚。
许愿说没事,又道了声谢,要离开前犹豫一秒,抬手撑在他有力的胳膊上。
最终还是站稳了身子,随后走过去,看了母亲一眼,再转向医生,“我妈这次是什么问题?”
护士推着车进了病房,几个护士合力将许母移到病床上躺着。
吊水也挂了过来。
许愿跟着医生,医生手里抬着病例,“是肾结石,已经做完手术,好好休养就能康复。”
剩下的事情明望没让许愿去处理,而是张助理在跑腿。
甚至等许愿和明家兄妹吃完饭上来,许母的病房也换成了vip病房。
在吃饭过程中,明月全部坦白,她开着车在路边停下,低头找耳机的时候,有人敲她的车窗,告诉她她撞人了。
明月自己也确实感觉停车时撞到什么东西。
她以为是路边的花坛,哪知道下车一看,车旁倒了个老人家,面色泛青,吓得她立马打急救电话。
但医生告诉许愿的是许母自己疼晕了过去,并无任何外伤。
这也说明其实明月是没有撞人的,只是凑巧许母走到车旁的时候晕倒了,撞到明月车上。而明月在第一时间打电话急救,可以说是救命恩人。
所以许愿更不想再耽搁他们,该是她道谢的。
她也在吃饭的时候郑重道了谢。
明月吃完饭就回去了,得知不是自己撞人后,她心情都好了。
如今看着眼前豪华的病房,许愿转头看向明望。
这个男人,即使知道不是自己妹妹撞人后,也没有立马就走,而是跟着她上了楼。
承了他这么大人情,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也不知道要如何拒绝他的帮忙。
许愿进病房看了一眼母亲,刚做完手术的原因,她脸色还是有点儿苍白。
医生说她这一觉至少得睡到明早。
许愿又出来,明望还没走。
她过去,开口:“明望——”
“你就当我乐于助人吧。”明望插着兜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开口打断她的话,“毕竟如果是其他同学的家人遇到什么困难,我也是会出手帮助的。”
张勇跟在旁边,闻言看了一眼老板,暗自翻白眼。
老板要是会乐于助人,他张字倒回来写。
许愿动了动唇,最后只能说:“谢谢。医疗费我会转在微信上。”
明望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夜间看护过来,张勇过去交代注意事项。
许愿倒是想留在医院里陪着母亲的,但张勇跟说她这看护的钱都给了,她留下也没地儿住。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许母躺着。有个单人沙发,给夜间看护休息,还确实没地了,总不能去挤母亲。
而且……许愿想到了上次夜间照顾母亲,反而让母亲自己按铃呼叫护士的臭事。
她想了想就没留下来,明早早点过来就是了。
明望带着她出了医院大楼。
“送你回去。”是随意熟稔的语气。
许愿看他,抿抿唇说:“不用了。这么晚了,耽误你挺久的,你先回去吧。”
明望闻言,侧头看她。
女人站在医院大楼前,穿着单薄的衣衫,短发被夜风吹动着。身上有股脆弱感,但她又自以为用冷淡隐藏得很好。
矛盾得想让人保护。
明望没说话,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进停车坪。脑海里浮现少年时的她,板着脸从捐款箱旁走开的样子,那时的脆弱她也是用冷漠来伪装的。
两道影子相重合,倒叫他心尖一下就又软又酸涩,为她和她的年少。
他坐进车里,揉了一下太阳穴,将车开了出来,还是上次的迈巴赫。
车子直接停在许愿面前,降下车窗,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许愿没动,几次让他绕大半个南城送自己回家,她有点顶不住。
黑色迈巴赫就这样停在医院前的道路上,位置又刚好在医院停车坪通往外面公路的交界口。这就导致后续出来的车辆都被堵着出不来。
医院大门口的保安已经小跑着赶过来了。
而明望还在稳稳坐着,甚至打开烟盒,慢条斯理地揉着。
许愿到底不如他那般坐得住,见保安快要到了,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立马绕过车头,到副驾驶那边。
明望开了车锁,许愿上车关门,系上安全带。
迈巴赫在保安还差一步到达的时候,一俯冲驶上大马路。
黑夜包裹着大地,霓虹温柔点亮南城。
久违的故里,有了让她特别想留下来的冲动和念头。
她是如此贪恋这一刻。
黑暗笼罩的夜间,太容易使人踏上不归路。
两人的话一直都是很少,车里也没放音乐,显得空间静谧。
明望很享受这样的静谧,她不是火热的性子,这很对他的点。
绕了大半个南城,进了老城区,开到小区楼下。
他现在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许愿下车后,明望手肘搭着车窗,看向她的双眸深邃又透着平和,轻声说:“快进去吧,一会儿该下雨了。”
晚风吹着,确实有要下雨的劲头。
许愿只能先进去,“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明望看着她笑了一下,说进去吧。
他很少笑,许愿遇见他那么几次,从来没见他这样笑过。
那笑简单纯粹,直直降落在她心上。
呼吸窒息了一瞬,她冷静转身,按捺住心跳,快步回家。
前两次都是在她吸了一半后男人才出现,不然许愿哪肯让他留下自己会吸烟的坏印象。
忍住狂跳起来的心脏,保持着冷静,许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他。
没有立即添加,明望也不在意,收起手机。
至于不想什么……明望动了动脖颈,心底哂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