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大课间韩慕阳匆忙吃过饭就跑出去打探租房的事儿, 结果并不顺利。毕竟乡下地方，也没有中介公司之类的，谁家租房卖房都是亲朋邻居口口相传, 他连电线杆、墙角也没看到租房广告。

他去常打电话那家杂货铺子问问看, 托老板帮他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就说一声。

他跟老板告辞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人说闲话, 竟然提到了林妍, 他便刹住步子听了两耳朵。

两个男生是出来偷摸买烟的，一个戴眼镜的胖子正比比划划的，“是真的, 不骗你, 高一五班那个叫林妍的班花怀孕了, 昨晚跟男的去医院打胎呢。”

另外一个发出很夸张的惊呼声，“这么猛？不会吧？我看她今早还上课了啊。”

“切, 怎么不会？你看她平时一副很冷艳的样子，其实和那几个男生不知道多随便呢, 你是没见。”

“你见了？”

“我也没见, 不过我听人说了。”

他俩一边说一边往窗口凑，胖子掏了八毛钱递过去买烟。不等他开口, 韩慕阳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把胖子打得一个趔趄, 又跟着一脚将之踹倒在地。

“啊——哪个混蛋！”胖子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还想爬起来，结果被韩慕阳摁住就是一顿捶，疼得他鬼哭狼嚎的。

另外那个男生吓得没敢上凑, 只在边上喊：“干嘛打人？干嘛打人？”

韩慕阳：“造谣的时候不是挺来劲吗？”

胖子被韩慕阳打得曲着胳膊保护头脸，“不敢了, 不敢了，我也是听你们班人说的。”

韩慕阳声音冷森森的，“谁？”

“刘文熙。”

自习课已经开始了，林妍和几个参加运动会的学生大课间被钟瑞叫去操场练习一下还没回来。

刘文熙坐在那里听英语磁带，随身听和磁带都是钟瑞的。钟瑞买了随身听只用来听歌懒得练听力，刘文熙就时常借来听。

他瞅瞅前面林妍的空位，对回头的林彩霞道：“你俩一个村的还都姓林，是本家的吧，你昨晚咋不陪她去医院呢？”

林彩霞撇嘴，“我咋不陪呢，妍妍不让这么多人去。”

陈艳非要去，林妍就不让林彩霞去了，说人太多不好，耽误自习，不过她知道林妍跟她不亲近罢了。因为村里选举的事儿，她爹娘对林妍爹娘也有意见，两家闹得不愉快，虽然不影响她们的同学关系，不过总归心里疙瘩。

刘文熙笑道：“我还以为你俩都和钟瑞关系好，你和她关系也很好呢。”

正说着韩慕阳从后门进来，一张俊脸又冷又酷，径直朝着刘文熙走过去。

刘文熙的同桌王寿松被韩慕阳那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韩慕阳，怎么了？”

韩慕阳冷冷道：“你起来。”

王寿松虽然个子敦实，身上也有肌肉，可他不是个好斗的，立刻听话地跳到一边。

刘文熙一手托着下巴，正惬意地听听力呢，对上韩慕阳冰冷的眼神，他大声问：“干嘛？”

韩慕阳伸手把他耳机子一扯丢在桌上，顺势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揪起来，然后一拳就打过去。

刘文熙立刻尖叫起来，高分贝几乎要刺穿同学们的耳朵。

周围的同学都惊呆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韩慕阳和刘文熙。

韩慕阳打人啊！

他虽然平时冷冷的酷酷的，可他从来不说脏话也不打人，这会儿怎么……

周伟直接在那里鼓掌怪叫吹口哨，给韩慕阳助阵叫好了。

班长怕出事，赶紧过来劝韩慕阳，“有话好好说。”

韩慕阳只打了刘文熙一拳就嫌弃地丢下了，这么一个软骨头也就长了张破嘴！

等林妍几个回到教室，发现气氛有点诡异，韩慕阳居然没在教室。他没去训练钟瑞还有点不高兴，跟林妍说他自由散漫呢，林妍就说他肯定有事，而且他平时运动量大也不需要训练。

班长也不在，学习委员在徒劳地管纪律：“都上自习了啊，别交头接耳的，没意思。”

林妍也不多管，回到位子上就学习。

钟瑞问前面王寿松怎么回事，他和李栋梁都去操场了，不知道教室里的事儿。

王寿松回过头去压低声音幸灾乐祸道：“刘文熙被韩慕阳给打了！”听他那语气似乎一直盼着刘文熙挨揍似的。

钟瑞：“为什么？”

王寿松摇头，他也不知道，韩慕阳没说。

旁边的周伟得意道：“我知道。”他嘴巴朝着林妍努了努。

钟瑞立刻拉着周伟出去说。

韩慕阳因为不说理由就打了刘文熙，被晚上值周老师看见给他俩拎到办公室去问情况。

韩慕阳不肯说，刘文熙就知道哭也不肯说。

最后五班主任来了，知道以后就说他来处理，但是也没问出什么就让他俩先回去。

刘文熙不敢跟韩慕阳一起走，看他走出去才慢吞吞地离开，他盯着韩慕阳的后背，生怕韩慕阳在那里埋伏自己。

结果等他看不见韩慕阳大着胆子往教室走的时候，半路上突然就被等在那里的钟瑞截住又是一顿暴揍。

刘文熙尖叫哭泣的声音瞬间传遍了全校园！

这下钟瑞和刘文熙又被拎到办公室去。

钟瑞也不说原因，刘文熙还是只知道哭。

五班主任烦得不行，“别哭了！”

刘文熙吓得打了个嗝，却不敢哭了。

钟瑞一副他欠揍我还没打够的神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班主任很头疼。

周伟躲在一边围观了钟瑞打刘文熙，之后回到教室跟附近的同学八卦。

王寿松听了高兴得不行，“真的？钟瑞又把他打了一顿？卧槽，打得好！”

前面的林妍正看书呢，没听清周伟嘀咕什么，但是却听清王寿松这句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周伟就和她笑得别有深意。林妍：……有病。她压根不想理睬周伟，把视线收回来。

王寿松是真高兴，他看不惯刘文熙，因为一开始刘文熙哭穷卖惨他也同情，所以和刘文熙一起吃菜。谁知道刘文熙这人不懂规矩，他吃一口刘文熙能吃三口，自己打的菜自己没吃几口呢就被吃光了。真恶心人！

后来刘文熙就巴上了钟瑞，因为钟瑞大喇喇地不计较，他占点便宜也无所谓。

刘文熙蹭钟瑞的咸菜吃，蹭钟瑞的馒头，当然也蹭菜，甚至吃光了就给钟瑞留菜汤。

一连两次，钟瑞没说什么呢，他忍不住了，把刘文熙训了一顿，刘文熙少不得又跟钟瑞抹泪道歉。

可钟瑞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他整天盯林妍和韩慕阳都盯不过来了，还得上课学习写作业，时不时地手痒还得出去打台球看看录像，所以根本没注意刘文熙。

钟瑞不计较，刘文熙就依然故我，可给王寿松恶心坏了。

现在刘文熙又把钟瑞的随身听据为己有，听得那么自在，把电池用光了还得人家钟瑞自己花钱去充电呢。

谁也没想到今晚上先是韩慕阳打了他一顿，半节课以后钟瑞又翻脸无情把刘文熙再狠狠打了一顿。

天哪，真是太爽了，他太讨厌这个同桌了。

现在林妍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啊，韩慕阳和钟瑞只揍人却不说为什么，他也好奇呢。

林妍想了想，难道是刘文熙如前世那样造谣她造谣周伟同村女同学？不对啊，周伟还没找她麻烦呢，钟瑞怎么会找刘文熙？

等第一节自习下课的时候，林妍刚要去找韩慕阳问问，结果班主任带着钟瑞和刘文熙回来了。

班主任的脸也要成黑铁锅了，让两人回座位上好好反省，他重申了一遍不管什么矛盾都不许打架，有问题跟班主任讲。

他在教室里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班主任一走，同学们又开始接头接耳地打听了，为什么打架？学校怎么处分的？记过还是写检讨？会不会早操的时候念？

结果当事人无声无息，谁也不吭声。

林妍问钟瑞：“怎么回事？”

钟瑞正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学习呢，抬眼睨了她一眼，“你关心我呢？”

林妍：……我关心你个锤子，不说拉倒。

她回过头去学习了。

钟瑞扭头对李栋梁道：“你看见了吧，你见过脾气这样大的？她以前对我可不这样，自从中考以后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我和你说，这女人都有毛病！”

李栋梁笑道：“你干嘛不跟她好好说话，你整天盼着她主动找你说话，她找你了你又板着脸拿架子，哈哈，你有病。”

钟瑞：“我还不好好的？她不喜欢我出去打台球看录像，我是不是不去了？”

李栋梁想了想，“小说里写得不到就惦记，得到了就不珍惜。你这是还没得到，等你得到可能就不珍惜了，照旧出去打台球看录像，所以还是得不到的好。”

钟瑞：“你也有病！”

李栋梁：“跟我有什么事儿啊，小说里这么写的。一个纨绔公子哥追一个漂亮女孩子，因为女孩子一开始不答应他就一门心思追，不出去玩乐也不出去风流，等女孩子终于被他娶到手，不用很久他就腻歪了，重新出去风流快活、吃喝玩乐，再也不觉得女孩子有什么好的了。”

钟瑞：“都特么有病！”

下课后林妍去找韩慕阳问，韩慕阳却让她不要问，没什么好听的，就是刘文熙欠揍。

林妍了解韩慕阳，如果是好事不用她问他也会告诉她，他不说那肯定是对她不利。

她立刻猜了个大概，指定是昨晚上去医院惹的。

她就不问了。

韩慕阳和钟瑞打刘文熙这事儿，虽然当事人都不说为什么，但是班主任还是知道了。

班主任自然没处分韩慕阳和钟瑞，反而悄悄把刘文熙叫了去狠狠地骂了一顿，一个男学生怎么有那么肮脏、恶毒的嘴，会造谣女孩子清白。一个大老爷们整天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嚼舌头惹是生非，实在是让人生厌。他觉得这谣言对林妍名声不好，自然也就不许再提，是以同学们并不知道真正原因。

王寿松说因为刘文熙偷吃了韩慕阳的咸鸭蛋，吃钟瑞的菜只给人家留菜汤，把两人惹火了才打他的。李栋梁也附和说是，这事儿就这么解释了。

外班挨揍的那个胖子和同学听说刘文熙被打得很惨，自然也不敢再哔哔，再也不敢造林妍的谣。

刘文熙被打以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扎堆凑热闹闲聊，见了林妍就低头不敢对视。

钟瑞自然也不会再给他吃菜，更不借他随身听，直接把他当空气一样无视了。

韩慕阳打了刘文熙，他不拉帮结派，并不会带动别人孤立刘文熙。可钟瑞记仇，觉得自己对刘文熙那么好，他居然造林妍的谣，简直不能原谅。所以他不但无视刘文熙，在他的影响下李栋梁和王寿松也不理睬刘文熙。

刘文熙直接被孤立在那个角落里，整天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没人再可怜他。

转眼运动会到了，同学们也就把这事儿丢一边去，专心参加运动会。

林妍过了生理期最难受的那天，后面就没什么影响。

毫无悬念，林妍百米跨栏和短跑又拿了学校第一，因为体育班是单独算成绩的，不和普通班一起，所以她赢得很轻松。

学校的奖励向来实在，第一名钢笔加八本十六开的备课本，第二名八本备课本，第三名五本，后面就只有荣誉了。

林妍拿到了十六本大本子和两支钢笔，她直接送了陈艳一支，另外一支送给三宝，她自己依然用作文比赛得来的那支更好的。

运动会发的钢笔，差不多是五六块钱一支的，很一般，林妍作文获奖的钢笔得二十块钱一支。

韩慕阳拿得更多，三支钢笔加48本，苏元杰和班长几个帮他搬奖品都搬得吭哧吭哧的。

这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其他人基本拿个几本就不错了，没有第二个像他俩这么大丰收的。

韩慕阳把钢笔送给班长、苏元杰和他同桌，然后把自己的备课本以低于小卖部售价三毛钱的价格全卖出去了。

运动会结束，没两天高一就举行了摸底考试。考试内容包括初中和高一新学的知识。

同学们又是哀嚎遍野，11月就其中考试了，还搞什么摸底考试啊？真要是摸底考试，你倒是9月初一开学就考啊？这特么跟高三一个月摸底考一次有什么区别？

虽然大家都不爱考试，可考完试到出成绩之前总是能放松一下的。

苏元杰戏称为杀头前的狂欢。

成绩还没出来，这日二哥开着三轮车来找林妍他们。

中午时分，林妍刚吃了饭，韩慕阳帮她刷饭缸子，她打算和陈艳几个抬水去宿舍洗头洗衣服。

二哥拎着一包吃的，站在外面往里张望，看到林妍就高兴地招手。

陈艳：“诶呀林妍，又一个大帅哥找你啊！”

林妍看到二哥，惊讶道：“二哥？”她跑过去问啥事。

二哥笑得很开怀，小声道：“卖完啦。”

林妍替他高兴，“二哥你行啊。”她扭头朝屋里喊，“韩慕阳！”

苏元杰从窗户探头出来，哈哈笑道：“怎么的才两分钟不见就想？韩慕阳回宿舍了。”

林妍：“苏元杰你去帮我喊一声。”

苏元杰：“好嘞。”他拧着自己的水桶腰往宿舍跑去找韩慕阳。

韩慕阳也刚洗了头，他都没擦干就湿漉漉地过来，头发稍还滴水呢。

林妍：“现在天这么凉，你想感冒啊？”她拿了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擦头发。她的手帕是毛巾材质的，就是小号毛巾。

韩慕阳接过去一边擦头发一边和二哥说话。

二哥给他们带了饺子，“鲅鱼馅儿和牛肉芹菜馅儿的，特好吃。”

韩慕阳饭量大，虽然吃过午饭这会儿也能吃点。他让二哥一起去教室，反正他坐最后一排，二哥在那里坐坐也没关系。

韩慕阳去前面喊了三宝过来一起吃饺子。

二哥跟韩慕阳说都卖掉了，12一件，这样就算7块五一件给韩慕阳，他俩一人多赚一块。其实早就卖掉了，原以为他们国庆节会回家呢，一直没等到他们二哥就过来送了。

韩慕阳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不用，多卖的是二哥的本事，都归你。”

二哥：“那就给妍妍。”

他递给韩慕阳一个布包，里面有2903块钱。

韩慕阳没接，他示意把钱给林妍。

二哥就把布包塞给林妍。

他自己也赚了1741块，美得不行，真的没想到这么好卖，他都不想种地立刻就想去收废品了。大舅妈知道以后也惊呆得不行，再也不说收破烂掉价的话了。

韩慕阳却适当地给二哥降温，“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就像这批衣服，你自己去拿不到这个价格，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得从最低端一点点自己做自己摸索，积累了经验，才能厚积薄发。”

二哥笑道：“我知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嘛。”人家韩慕阳在省城有亲戚有人，所以能找到这好事儿，他没有，但是他也不着急，他现在不敢去省城，就家里和县城跑跑，熟悉一下。

看他肯脚踏实地，韩慕阳和林妍和挺放心的。

“我得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去拉庄稼呢。”

这会儿掰玉米、晒地瓜干，还得把玉米秸什么的都拉回家，整天忙不完的活儿。他现在有三轮车，一脚油门就过来，一点都不费时间，回去也来得及拉庄稼。

拿到这笔钱林妍就让韩慕阳和三宝陪她去存起来。

路上韩慕阳跟他们商量开个铺子，“钱存着也没什么赚头儿，不如开个铺子。”

三宝不懂开铺子的事儿，林妍前世了解的赚钱项目那也得等08年往后了，所以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好的想法。毕竟做生意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这牵扯了很多方方面面，没有一个统筹规划是不行的。

好在韩慕阳擅长这些。

他建议开个礼品铺子，货品的内容基本就是烟酒糖茶和补品，人参虫草等等，高低端都有，除了低档烟，其他的利润都很高。

不管是过年走亲戚，还是相亲、办事都离不开礼物，他调查过不但不会亏还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这个计划是他去年给小舅舅出的主意，当时小舅舅有笔钱拿不准到底要干什么。韩慕阳之所以想到这个，是因为他在首都的时候目之所及都是礼物，他爸要给人送礼，人家给他爸送礼，嘴里说的也是怎么怎么要送礼。

中国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你可以看不惯，但是你不能否认。

林妍：“这个计划很好，咱们就做这个吧。”

三宝：“我也没钱，也没主意，净跟着你们瞎乐呵，哈哈。”

韩慕阳：“只要你是三宝，咱们铺子就有你一份。”

路过杂货铺韩慕阳顺便给姑姑打了个电话，让韩卫红帮忙留意铺子。韩卫红对他们的能力也有了解，并不觉得他们是瞎折腾，反而很支持，愿意帮他们找合适的铺子。

*

高中老师的效率向来很快，每次考完试不出三天就能把卷子批完成绩统计出来。

每次考试不管全年级排不排名，班主任和老师们都喜欢扎堆比较，看看你们班最高分多少，我们班多少，有什么差距，这么说着说着，年纪最高分就出来了。

二班班主任走到五班班主任办公室，笑道：“任老师，你们班最高分多少啊？”

五班主任：“荆老师，你问总分还是单科？”

二班主任问道：“那个谁来着？叫什么……”

五班主任：“韩慕阳，他数学物理化学是我们班第一。”他看二班主任一副心梗的样子，笑道：“但是他语文不行，在我们班中等，作文一塌糊涂。”

韩慕阳作文没写，因为让写一个我熟悉敬重的人，或者是老师或者是父亲，他空着没写。

语文老师猜肯定是考试的时候生病了不能写，因为韩慕阳平时的作文还不错，虽然字数经常不够，但是论点鲜明，论据有力，议论文写得很不错。

二班主任一下子爽了，理科好语文不好，那没什么遗憾。

四班五班的班主任都凑过来问韩慕阳数学多少分，能排第几。

五班主任：“他理科都是满分。”

摸底考试啊，都是初中知识点，他要不满分就怪了。

其他班主任嫉妒得不行，什么理所当然的满分？别人怎么都不满分呢？当然满分也不是没有，但是别人不是代数满分就是物理满分，没有理科都满分的啊。

二班主任又拉着一班主任问文科谁分数最高，其他班主任也都被他们骚扰，纷纷报上自己班里最高的分数。

二班主任有点得意，“看来语文是我们班最高了，106分，英语是一班的最高，110分。”他笑道：“哎呀，都是初中知识点，简单得很，按理说都应该考高分才行。”

五班主任慢悠悠道：“我们班林妍英语满分。语文116分，就作文和多音字扣了几分。”

“什么？”一二班主任急了，赶紧扒拉她的卷子，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想着分班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学生分到自己班上。

五班主任看他们那急切的样子有点忧伤，这是给人家养了一员大将啊。

这一次摸底考试不排年级名次，但是各班的前三名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拿出来横向比较了。

林妍文科无敌，韩慕阳理科无敌，但是林妍的数学不行，韩慕阳的语文一般。

这一次林妍被物理化学数学拖后腿，总分并不是很显眼，所以在班级排名也并不很突出，可文科班的班主任却还是盯住了她。

而林妍也知道这一次摸底考有一多半的知识点是初中的，相对来说很简单，所以她考得轻松，如果全部考高中的知识，那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妍发现韩慕阳还真是叛逆，并没有因为跟三宝接触多了就学得乖顺起来，他居然没写作文！

语文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写，他就说没写，不解释为什么，语文老师倒是也不朝他发火。她觉得像韩慕阳这样懂事的学生做什么都有分寸，他不肯做的事儿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她没有逼问，反而自己找了个理由，肯定是他考试的时候不舒服了。

班主任也问韩慕阳，韩慕阳依然不说为什么。

班主任倒是想骂他，可对着这么一张脸又骂不出口。

你说这么一个又高又俊的学生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不顶嘴不狡辩，不油嘴滑舌不胆怯，他就那么毫无负担地站在那里，你怎么骂他？

他叹了口气，“韩慕阳，你得对自己负责。”

韩慕阳：“是的老师，我会的。”

班主任就更没脾气了，“行了，你回去吧。”

晚饭的时候林妍又叫上三宝一起去食堂二楼改善伙食，她还冲了一大茶缸奶粉让韩慕阳端着。

三宝这一次考得比之前好，虽然大题还是做错了，其他题目却好很多，虽然名次没什么变化，但是做题的时候没那么吃力了，不需要绞尽脑汁地抠。

他问林妍和韩慕阳考得怎么样。

林妍：“我英语比以前好很多，语文差不多，数学比以前差了。”

三宝张了张嘴，看向韩慕阳，“你没给妍妍补课吗？”

韩慕阳：“她数学太差，初中的补完就不错了。”

三宝：“妍妍数学还差？”

林妍就笑，她数学本来还凑合，那是天天刷题的结果，可后来多少年不用，重生以后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可不就……退步了呗。

退步最大的就是物理化学了，有点听天书。

她拿眼看韩慕阳，“你就没点想说的？”

韩慕阳挺了挺脊背，看了她一眼，把目光收回来，“今儿是鸿门宴呐。”

三宝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谁是刘邦？”

这篇古文还没学呢，但是他翻看过，也听林妍讲过楚汉之争知道一些典故和人名。

韩慕阳拍拍自己胸脯子，“现在、开始、兴师问罪，你们问吧。”

他知道林妍为什么冷不丁要改善伙食，八成是大棒加银元政策呢。

三宝更不懂了，挠挠头，“咋了？”

林妍：“他、没写作文。”

三宝哎呀一声，惊恐道：“韩慕阳你怎么了韩慕阳？你怎么能空着不写呢？你写个题目还能赚三分呢。”

韩慕阳垂下眼睫，长长的黑羽在眼底投下一大片阴影。

三宝不忍心了，赶紧安慰他，“没事的，你是不是肚子疼了啊。妍妍经常肚子疼就不想写作业。”

韩慕阳摇头，丝毫不想狡辩。

三宝：“那为什么啊？你不知道写谁？你可以写奶奶、姑姑或者谁啊。”

对三宝来说不管会不会，那一定要写，绝对不能空着，空着就是对自己不负责啊，那是分数啊。如果是他的话，丢一分就可能考不上高中呢。

林妍示意三宝别说了，依照她前世的经验她有点理解韩慕阳了。

韩慕阳看起来叛逆，跟他爸爸不对盘，整天和他爸爸顶牛吵架，可越是吵架说明他心里越是有期待吧，如果真的没期待他压根就不会吵。就比如她前世和林母，吵来吵去无非就是想要，今世不想要了，林母哪怕说她什么她都不生气不吵架。

林妍知道韩慕阳是想写他爸爸，但是千言万语又不知道怎么写，又不想为了分数写别人，索性就空着。

她点了韩慕阳爱吃的小炒肉，还把自己带来的辣椒末也舀一勺子放在边上调味，再点一个蘑菇鸡蛋汤，一个菠菜丸子，一个萝卜炒肉。

林妍让三宝多喝点牛奶，喝完他们就回去。

路上林妍对韩慕阳道：“想要就争取，找个合适的方式，自己不憋屈，对方不反感，多打打感情牌。对于自己在乎的人，你略微方下点身段其实没什么，因为你得到的回报也是巨大的。”

感情的满足比物质的满足来得更真实而持久，那是一生可以踏遍风雨而不堕的底气。

韩慕阳被她这话触动到，她懂他。

他默默地一路前行，一直都没说话，到了他们教室旁边的路口他也没拐进去，“我去打个电话。”

林妍：“要我陪你吗？”

韩慕阳：“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就来吧。”

林妍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闲话。”再说刘文熙被他和钟瑞各打了一顿，哪里还有人敢胡说八道啊。

她让三宝先回去上自习，她陪韩慕阳去打电话。

韩慕阳在那边打电话，林妍就站在略后面一点地方，她不想偷听的，可这时候电话外扩音很厉害，一接通她都听清了。

接电话的是一道温柔的女声，等听见是韩慕阳的时候，她的声音就客气疏离也冷淡了很多，估计是他后妈，很快就换了韩爸。

韩慕阳叫了一声爸，然后就没话了。

韩爸：“什么事儿？”

韩慕阳一直没说话，呼吸声却透过话筒传了过去。

韩爸：“没钱了？”他一直都给韩奶奶打钱的，按说她不会这么惯着韩慕阳让他浪费钱。

韩慕阳：“我想在这边开个铺子，拉你入一股。”

韩爸：“胡闹，你一个学生开什么铺子，专心学习。”

韩慕阳不乐意了，“我不得早一点学着独立？指不定哪天没人管呢。”

韩爸：“你就这样求人的？”

韩慕阳：“算了，你大老板也看不上小生意。”

他啪地把电话挂了。

林妍：“…………”

挂了电话，韩慕阳却不走，也不让别人打，也不给老板结账。

过了一分钟，电话响了，韩慕阳示意老板接。

老板：“？？”他接起来，里面传来韩爸的暴怒声：“臭小子！”

韩慕阳转身就走。

老板：“哎，学生，你回来，你爸爸电话过来了。”

韩慕阳：“你帮我跟他说，我借他一万块，给就打过来，不给就拉倒。”

老板：嚯！小伙子你知道一万是多少钱吗？我这个铺子开起来也不要三千呢。

韩爸自然听见了，虽然气得不行，却又忍不住让老板叫韩慕阳听电话。

老板示意韩慕阳赶紧的，他捂着话筒，对韩慕阳小声道：“你得好好说说软话。”

韩慕阳把电话接过去，“喂。”

韩爸：“你是真开铺子还是要干嘛？”

韩慕阳：“你认定我不务正业我还说什么？”

韩爸说不出话来，自从儿子到了乡下，老娘和大哥、妹妹没少给他打电话夸儿子，至于到底是儿子表现好还是他们故意说好话，他也不全知道。

他道：“一万块可不是小数目，我得考虑下。”

韩慕阳：“你不给也没事，我管别人借。”

韩爸气结：“你未成年呢，借了不还是老子的债？”他就问韩慕阳到底想干嘛，开什么铺子，在什么地方开等等。

韩慕阳就说了一下。

韩爸声音就缓和了很多，“你这个想法不错，这年头办事没有不送礼的。不过小县城怕是没什么花头，至少得在省城或者市里开。”

韩慕阳：“你要觉得主意好我就白送你，你在大地方开，我就小县城开一个。”

韩爸：“我给你三千，其他借给你，不用利息两年还清。”

韩慕阳：“行。”

他挂了电话，给老板结账。

老板啧啧称奇，给韩慕阳竖大拇指，“你真是个人才！”

韩慕阳：“呵，管老子要钱得用计。”

他走到林妍跟前，“又让你见笑了。”

林妍笑道：“你爸挺好啊，起码给你钱了不是？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只要做好自己，至于别人如何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韩慕阳没说话，双手插兜和她一起慢慢地走。

林妍继续道：“天下的父母都是偏心的，甚至我们自己对长辈也是偏心的。就好比我，永远把我姥娘放在第一位，其他人都要靠后，包括我爹娘。感情是处处来的，是心和心的碰撞，有碰撞才会加深感情。”

如果你想挽留那为数不多的父爱，你就要想清楚怎么去碰撞，怎么保持住你们独有的联系和相处模式。

韩慕阳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西天一弯弦月，清清亮亮地挂在幽蓝的夜空上，星辰点点，点燃了他隐秘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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