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文夫人做事素来干脆,既然说要与锦心好生修整漱月堂,便叫人将小院的图纸画了下来交给徐姨娘,并交代母女二人:“若有甚需要添减的,只管参照这图纸筹算便是。”
徐姨娘应下,回来带着锦心拿着图纸进懿园去实地瞧了瞧,那小院门口设的是垂花门,内里到底有房屋三层,一入院门,回廊上有一处门房,向前看第一层便是一明两暗三间大屋、两侧又各有一间耳房拥簇着,屋门上有镌着“穿云漱月”四字匾额。
徐姨娘见了,赞一句“好雅清”,锦心仰头看了一会,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婄云劝道:“这怕是取自‘穿云漱月无穷恨’1,这诗不吉利,姨娘、姑娘,不如换了吧。”
徐姨娘听闻后头的那“无穷恨”三字,便拧起了眉,点点头道:“是得换了。”
锦心直接道:“干脆把这匾额摘了,也不必头疼再去想什么写上,旁的院子也没见堂屋门口还要挂匾。”
“是。”婄云应下声,徐姨娘偏头瞥她一眼:“她说什么你都答应,你家姑娘叫你去杀人放火,你也干吗?”
婄云低了低头,没敢告诉徐姨娘她的答案:干。
不过徐姨娘也觉着屋门口巴巴挂个匾,显得与别处不同不大好。从前这院子只有第一代家住的嫡幼女住过,人家是嫡女,身份不同没什么,后来空了两代,也没什么,如今锦心要住进来,撤了也好。
这匾额一摘,婄云顿觉心里一松,好像摘掉这块匾,今生主子与另一位主子就不会再早早地生死阴阳两相隔。
不再在这里多做纠结,徐姨娘前者锦心的手又走进屋子里,果然是空了许多年的,这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旧日依照地步打造的床榻桌椅,常年未经保养,也已破旧不堪,多半是要不得了。
屋子里的格局倒是极好的,未曾多加隔断,宽敞阔朗,正屋三间,明间设罗汉榻,墙挂一轴牡丹图,不过年月久远,画轴亦被时光侵袭,不堪赏玩了。
东屋做卧房,西屋供起居,徐姨娘四下里瞧瞧,道:“若是能在这屋里给你打个暖炕倒是极好的,不过不能放在东屋,用暖炕做床榻容易引发肝火肺火,是万万不成的,就在西屋里,日常起坐方便。
你这身子畏寒,屋里一年三季点火盆子也太熏人了些,修建起暖炕来,埋上烟道,从外头烧起来,屋子里也暖和。我与你舅舅年幼时,家里还在北方,冬日天冷,夏秋便要存储木柴在家以待使用,我们两个连玩带拣,一小捆木枝子就得拣上大半日,你姥姥也不忍骂我们。”
她回忆起旧事来,脸上笑容都透着甜蜜欢欣,可惜那样的旧日时光是再也回不去的,如今住在四季温暖豪阔宽敞的宅邸中,那样的时光也只供回忆了。
对徐姨娘这话,婄云很是赞同,绣巧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儿,徐姨娘跟前的周嬷嬷就是她娘,打小在金陵长大,她是未曾见识过暖炕的,婄云便与她描绘了一番,徐姨娘好奇着一问,才知道婄云幼年时也随着父亲到北方游历过。
这自然是托词,婄云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随着父亲到北方的时候年纪都很小,当时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她对北方的记忆,是上辈子在那边生活里十几年留下来的。
不过这理由不便与徐姨娘言说,她只能借少时之事做托词,幸而徐姨娘不知内幕,也就信了,并又笑道:“这样的见识,沁儿还真是捡回个宝贝来。”
婄云笑笑未曾言语,她想说自己的见识都是在主子身边历练出来的,远不如主子万一,但看了一眼稚气纯然的小锦心,还是只是笑了笑。
这西屋内开着一处小门,母女主仆几人从小门出去,便到后院里,打量左右,先在东屋后见到与屋室相连出的一间小抱厦,却无门无窗,只紧紧依托于正屋,徐姨娘心知这一间必是寝房中连着的更沐盥洗之所在;再向西看,贴边建着两间小小的退步,这是素日服侍之人歇脚之下房。
这些都算在第一层里,第二层与第一层相距便要远些,隔着院落后院中的几处花圃,房屋低矮联排,约有十来间,使用便可随意许多。
这院子最稀罕的是第三层,西北角上有一二层的观景台,登到楼台上,园内景色一览无余,又与乐顺斋遥遥相对。
不顾灰尘重重,徐姨娘登到台上,指着乐顺斋的方向,对锦心道:“往后阿娘若是想你,便都二楼上,推开窗子,咱们娘俩遥遥相望,也能聊解思念之情。”
锦心很不解风情地道:“从漱月堂到乐顺斋,即便我的脚程慢,也不过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阿娘怎得说的生离死别似的?遥遥相望只会平添挂念,又怎会聊解思念?”
徐姨娘脸一沉,敲了锦心的爆栗子,“不解风情!”
锦心无辜地默默脑袋,话说到这,徐姨娘也没有感伤的情绪了,文夫人派来随着娘俩逛园子记要求的嬷嬷忍俊不禁,下楼后指着东北角的小楼道:“那里原是为了与这观景台配对不失平衡建的,虽也是二层,只为保风水不泄,却不如这边恢弘华丽。
前头那位主子应是充作库房使用的,我今晨来瞧,那上头还挂着锁呢,钥匙就插在哪里,不过上了锈,不好用了,回头再叫锁匠打一把十两的枕头锁来,这里足够用了。”
徐姨娘点点头,锦心只当自己来看热闹的,对她未来的居所,自然无人会比徐姨娘更上心,她只需乖乖在旁听着看着,徐姨娘自然会把处处都打算妥帖了。
这就是有娘的快乐。
众人又从后院绕回前院,徐姨娘方才只盯着正屋,这会才着意打量前院,见旁的不过是些野花野草之流,不过平常,唯有一棵不知多少年的老石榴树叫人眼前一亮。
太太屋里的秦嬷嬷便笑道:“这棵树可是老树了,前些年大姐儿搬到园子里来的时候,选看屋室,当时正是石榴果期,来这头一瞧,竟还接着果呢。不过这院子锁了多年了,常年无人照料,这石榴自生自长着,怕是养分有些供不足了。府里的园丁就有很擅照料果树的,回头叫他来看看,好生照料照料,没准明年四姑娘就能吃上石榴果了。”
锦心狠狠点了点头,徐姨娘忍俊不禁,对秦嬷嬷道:“那就劳嬷嬷费心了。”
“姑娘高兴就好。”秦嬷嬷道:“这院子里,再移来些姑娘喜欢的花木,后院花圃也可以运用上,沿边原有的树有枯了的,拔掉移来些挺俊树木就好看了。”
锦心对这些心里早就有打算了,登时胸有成竹地指点江山:“雪松、冬青与竹子留着,再栽上桃李树,贴着墙根种,不会显得庭院里杂乱。树下要种上草莓和甜瓜,花圃旁种上枇杷与枸杞,要种一棵杏树在屋后,不要贴着墙根,放在花圃中间,在正屋里一推开北窗就能瞧见的地方。这些俱都要能结果的,这样春日能赏花、夏秋吃果子,才不浪费这么一大块地。”
漱月堂后院确实宽大空荡了,不过听锦心这么一盘算,几人便觉着无论多大的地方,都能被她安排满了。
不过秦嬷嬷还是笑着应下,“都听姑娘的,这样布置得疏落,树木虽多,也不会显得杂乱。”
锦心其实还想要个葡萄架子,不过房前屋后看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安排——地方自然是有的,但她除了这些果木,想种的花也多,排得太满又不好看,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见她还有遗憾的样子,徐姨娘扶了扶额,道:“我的姑娘哟,快收了你的神通吧,再布置下去,这院子原本那几分清雅都散了!”
“怎么会散了呢?”锦心振振有词:“我前院再遍植兰草芳芷、藤萝薜荔,院外有牡丹芍药,我在院内再种上雪柳玉簪,廊下摆上茉莉素馨,夏日用风车一吹便有馨香满室,这还算俗吗?”
“哎哟哟。”秦嬷嬷忙道:“姑娘这若还是俗,我们这起子人真是都不配活了。”
徐姨娘顺手揉了一把锦心狗头,道:“几时知道这些花名的,咱们家并无芳芷之属,藤萝薜荔又从何说起。”
锦心尽数推给婄云,左右近来也是婄云读书与她听,在一旁侍立的秦嬷嬷听闻此言,不由深看婄云一眼。
一时众人瞧了漱月堂,逛了半日,锦心也有些累了,便出了园子,秦嬷嬷别过母女二人,回正院去了。
她自将漱月堂中诸话回给文夫人,文夫人听了笑道:“沁儿素日瞧着懒散爱娇,其实是至纯至雅之人,要我说,在院内种上那些果木倒好,春日赏花、夏秋结果,她又是有盘算的,前院也能布置得雅致。她身边那个丫头也是个妙人,懂医术、有见识,识字也罢了,还能读得《楚辞》《诗经》,真是难得。”
秦嬷嬷点头附和着,文夫人又道:“这些倒是都没什么,盘个暖炕罢了,用料一概有限,不过会盘炕的匠人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得叫老爷在外探访探访,谁叫是他的小闺女呢?”
正给文夫人捶腿的丫头噗嗤一笑,几人又随口说笑两句,文夫人忽然又道:“炕也盘了,倒不差一点子功夫,在漱月堂的小茶坊里起个灶台吧,沁姐儿常服汤药、食药膳,有个灶眼方便些。”
“这……”秦嬷嬷迟疑一下,“会不会太过了些,咱们两位姐儿可都没有在院子里搭灶台,素来都是吃大厨房的,自己院里茶房有个炉子温汤煮水就足够了。咱们府里,也唯有哥儿那里,因哥儿时常温书到深夜,才起了个灶眼,却也是老太太在世时特意吩咐的,四姑娘不过是庶出,如此行事未免太过了,况且多出的这一份花销又怎么办呢?”
文夫人呷了口茶,已是拿定了主意,“有什么过不过的,不过是个灶眼罢了,花销不走公中,徐姨娘也乐得供着女儿,况且还有老爷呢。他是不愿为沁姐儿开口破戒,可这身娇体弱的小姑娘,他怎么能不多疼惜些呢?搭了灶眼,老爷乐得从他那走账。
我这里不过是吩咐一嘴罢了,并不耗费公中的什么。再者说了,自家知道自家事,哪怕不是从那边私房里走,就从公中走,一个小丫头一个月又能吃出多少去?家里又有哪个会恼的?蕙心澜心会,还是未心会?人家骨肉相连的亲姐妹,又怎会在意这个?没准还乐得园中多了处开小灶的地方呢。”
秦嬷嬷便有些不乐,道:“咱们的哥儿、姐儿才是正经嫡出呢。老爷倒偏心那小妇生的。”
“这些儿女老爷都疼,并没有特意偏心哪个。你看那些日子,为了蕙心的事儿,一路快马回的金陵,回来又四处奔走,前儿又与我说要给澜心早早相看婚事,找合适的人家,免得到时再出变故,你看这是不疼的样子吗?若是不疼,合该像幼时老爷待我那般!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你看蕙心澜心病了,咱们老爷哪个不着急?”
文夫人说着便有些急了,那里头有个老爷指的可不是文老爷,而是她的生父。
秦嬷嬷听了便不敢言语,文夫人取帕子擦了擦眼角,又郑重了语气告诫道:“姨娘们再是卑位,那也是府里的主子;再不及哥儿、姐儿尊贵,那也胜过下头人万分。那种称呼,不要再叫我听到了。”
秦嬷嬷是她的陪嫁丫头,早年许了人,照顾过文从翰与文澜心,在文府中很有脸面,文夫人轻易也不恼她,这会难得面色严肃,秦嬷嬷忽地想起早年跟在文夫人身边的时候,那时文夫人要在身边人里立规矩,严厉端方,与那时比,如今的文夫人可和蔼多了。
秦嬷嬷连声应着,文夫人见她面带惶恐,才舒了心,继续道:“这些孩子们老爷都疼,可我也说了,沁姐儿身子弱,你看徐姨娘捧在掌心上呵护着,生怕一阵风来就给吹病了,那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老爷焉能不多疼惜照护两分?这不叫偏心,这叫顾惜子女,我少时咱们家里那个老爷,但凡能有咱们老爷半分,我也满足了。”
秦嬷嬷不敢再多说什么,只答应着,回头叫人来画了图纸,房屋如何修缮、院落如何整顿,看了书历选好日子动工,文夫人与文老爷说了寻盘炕匠人、再开灶眼之事,文老爷果然应得爽快。
次日回来,他说:“可巧了,今日去药铺里盘账,随口一问,那药铺里就有个会盘炕的活计,他家祖辈从前在北方,世代是做这个的,不仅他会,他爹更是个中好手,只是咱们这边不惯盘炕,这才改了行当。
但他爹那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再怎么不用也丢不了的,回头选个日子叫他爹进家里来把暖炕盘上就是。倒是我从前疏忽了,敦容你少时长在北方,从前想来也是用惯暖炕的,不如把这屋里的床也换做暖炕,你住得还能顺心些,从前我怎么没想到呢?”
文夫人笑道:“多谢老爷费心,屋里的床是不用动了,咱们这边冬日才有多冷?盘个炕也睡不了多久,还易涨火气。不如把西屋里的罗汉榻撤下,换做暖炕盘上,日常起坐便宜,冬日里也多了处能暖暖和和说话的地方。漱月堂里原也是打算这么办的,不然沁姐儿那小身子,肝火肺火一旺,怎么受得了呢?再把心火热起来,闫大夫该急了。”
文老爷道:“却是我没想到这里,只觉得沁姐儿畏寒、你幼年在北地多半也是睡惯了这个的,却没想到这些。既然如此,就把素若屋里一楼西屋的榻也换下来吧,宽敞些,林哥儿冬日也多了处玩闹的地方。”
文夫人含笑应是,二人又说了几句家务事,便熄灯睡下了。
府试的日期很快定下,文从翰从书院中回到家里来安心温书,文夫人嘱咐厨房一日一次补汤供应着,如今全家都等着文从翰替家里吐气扬眉了。
即便文夫人素来不崇佛道,这个关头,也忍不住寺庙道观里洒出大把的香油钱去,还每日一起到徐姨娘的小佛堂里拜一拜,徐姨娘便道:“太太何不在自己院里供一尊菩萨,岂不就能长久地请菩萨保佑哥儿姐儿们了?”
文夫人摆了摆手:“你叫我临时抱抱佛脚还成,长久拜下去我是……呸、呸、呸,凡人无知,嘴里没个忌讳的,菩萨见谅,菩萨见谅。”
徐姨娘忍俊不禁,没想晚间文老爷来了,进门也钻进小佛堂里拜,这位也是从前不拜神不拜佛的主儿,徐姨娘靠在门槛上,看着文老爷既虔诚又不虔诚地上香跪拜,不由感慨:“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文老爷认真祈祷了一刻钟,走出来拍了拍徐姨娘的肩,“素若,这回翰哥儿要是真中了,老爷我到下头金铺去给你打个纯金的!不对,纯金的俗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尊白玉观音,你好生供着,没准再过些年,还能保佑咱们林哥儿……”
他越说越兴奋,徐姨娘摇头轻叹一声,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
锦心对文从翰倒是很有信心,觉得府试对他而言是不算什么的。但蕙心与澜心一个个紧张兮兮的,她不免跟着上心了两分。
这日婄云用茶房的小炉子炖了些冰糖枇杷,锦心吃着不错,又叫她盛了一碗,带上婄云和绣巧,徐姨娘又指了个嬷嬷跟着,主仆四个大摇大摆地往文从翰院里走,走到门口正好撞见刚从院里出来的蕙心,身后的丫头手上也提着个食盒。
见到锦心这个架势,蕙心不由欣慰一笑,拍拍锦心的肩,道:“大哥在里头温书呢,阿沁快进去吧。”
我倒是应该进去,可看这架势,大哥应该吃不下去啥玩意了。
锦心想了想,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嬷嬷提着的食盒上——难道这一碗又要便宜了她?可她也吃不了一碗了啊,再吃两口倒是可以,婄云炖的这枇杷羹可真不错,出奇地和她的胃口。
文从翰当然不知道这枇杷羹尚未到他的面前,就被送羹汤来的人惦记上了。见锦心进去,好不欢喜,笑眯眯道:“阿沁总算舍得来看看大哥了?快过来叫大哥抱抱,这回气色瞧着倒是好些了。”
“阿娘叫我不要打扰大哥温书。”锦心顺着文从翰的动作圈住他的脖子,被他抱了起来,一边抓紧文从翰的肩头衣料,一边道:“大哥你瘦了好多。”
文从翰注意到她的动作,无奈道:“大哥还不至于抱你都抱不动。”
“嗯,连我都抱不动,未来还怎么抱嫂嫂呢?”锦心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知道大哥你能抱动,就是看起来太瘦了,我怕大哥你忽然想拿一本书,胳膊一松,就把我给摔了。”
这简直就是强行解释。
文从翰长叹了一声,摇头道:“这些妹妹里啊,就是阿沁你,最爱搞怪,大哥抱着你,还能忘了你在怀里?瘦是因为近来温书,想不起用膳罢了。君子六艺,大哥也是骑过马射过箭的好吗?”
他说着掂了掂怀里的锦心,忽然将她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一圈,跟锦心来的几人俱是一惊,婄云对这位在“未来”也提剑杀过敌的大爷倒是还有几分放心,但与锦心有关的事她素来都是一万个谨慎,这会也不免提起精神,若有个万一,她好冲上去将锦心抱住。
文从翰见状,又是一声长叹,摇头念叨着:“世人皆醉,世人皆醉啊!”
“大哥,其实是你如今瞧着太文弱了。”锦心苦口婆心:“从前身材还能称得上‘强健’,如今短短一个多月,你都瘦了不止一圈了。来,咱们吃点冰糖枇杷羹,你半碗、我半碗,亲兄妹同甘共苦!”
其实是无论是她和文从翰,都吃不下一整碗了。
文从翰与妹妹目光相对,看着她水灵灵透着真挚的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知我者沁妹也。”
锦心抿唇笑笑——刚才一进屋她就闻出来了,蕙心一定是带来肉角儿来,至少一笼屉。
府里一笼屉肉角多少个来着?至少二十个。
看来对文从翰如今这个身板,太太也是忧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