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大锅，青翠的菜叶切碎，还有晶亮的饭粒和一丝丝的肥瘦肉。

香气，让那些排队的饥民个个都忍不住流口水。

有肉啊！

多久没有尝过肉味了？

这些饥民，哪怕是雪灾之前，也没有多少时候能吃过一回肉的。

韩牧野拿大勺子在锅里轻搅，然后转头道：“姜初，好了没有？”

姜初雪捋着袖子走上前，轻轻嗅一口，然后又将手上的一把野葱投入锅里。

“恩，好了。”

听到她说好了，韩牧野便拿大勺子舀了锅中香气四溢的浓粥，然后倒在灶台上摆满的碗里。

姜初雪端一碗送到苏红叶面前，双手捧着道：“伯母，你尝尝我做的，翡翠白玉羹。”

翡翠白玉，这碗中的浓粥青菜翠绿，米粒玉白，还真有几分翡翠白玉的样子。

“翡翠白玉，牧野，你瞧瞧，人家姜处出口成诗。”苏红叶笑着将碗接过，然后轻尝一口。

“嗯，不错，不错。”

姜初雪转身，又端一碗递到韩牧野面前。

这模样在苏红叶看着，像极了小媳妇帮夫君素手调羹样子。

不觉，她脸上笑意更浓。

韩牧野忙双手在衣服上擦一下，然后小心捧过。

这动作，一如当初战场厮杀归来，满身血迹，接过帝君递过来的庆功酒。

触手碰到姜初雪温热的小手，让韩牧野心中一荡。

“哎，翡翠白玉羹，我是没有姜初的才情。”

“不过嘛，姜初可是答应我的，那个，对吧？”

韩牧野一边说着，一边冲姜初雪挤眼睛，然后端着碗，呼噜呼噜灌。

【猪头啊，死肥宅这吃相。】

【我答应什么了？】

【嫁妹妹？滚，想得美。】

心里嘀咕，姜初雪小心端起一碗白菜肉丝粥，然后眯眼嗅一口香气，再小心的吸一口。

再然后，她也呼噜呼噜起来。

……

粥铺边的香味飘荡，饥民们排着队，再接到手上碗里的，都是浓稠的白菜肉丝粥。

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小心的捧着碗，然后眼睛放光，咽着口水，却舍不得下口。

“大家吃吧，我们买了一大车的菜和肉，今天有，明天有，以后都会有。”

看着这些小心翼翼的饥民，姜初雪激动的喊道。

转过头，她看向韩牧野，低声道：“对吧？”

韩牧野咧嘴笑着点点头。

“韩世子多子多福——”

“韩世子多妻多妾——”

“姜公子长命百岁——”

“姜公子多子多福——”

饥民们欢喜的高呼，然后快速的低头去吃碗里的粥。

有机灵的孩童，一碗吃完，又悄悄去别的大锅边，眼巴巴望着。这个时候，一般都能再要半碗来。

【咦，为什么死肥宅就能多妻多妾，我就不能有？】

姜初雪脸上笑容微微一僵，抬头看，刚好看到韩牧野低头看着自己的腰身。

什么意思？这家伙是说自己的腰没他好？

【切，不知道谁的腰更强呢。】

姜初雪心里不屑的嘀咕。

忽然，不远处的饥民那边出现骚动。

“不好了，这娃子吃多了，肚肠怕是胀坏了！”

一众饥民围着一个十来岁孩童，却不敢上前。

那孩童躺倒在地上打滚，双手抱着肚子痛苦呻吟。

姜初雪连忙跑过去。

“让开。”韩牧野已经先她一步，将人墙拨开。

姜初雪蹲下身，伸手搭在孩童的额头、胸腹，然后又伸手压住他的手腕。

“是肠胃受不住。”

她眉头一皱，然后沉声道：“压住他，别让他动。”

韩牧野毫不犹豫，上前一手抓住孩童瘦弱的双臂，一手将他的腿脚按住。

姜初雪掏出小荷包，拿出几根银针。

她此时动作干净，一针扎在孩童的脖颈，让他立时不在挣扎。

第二针在胸口，第三针在肩膀，第四针在耳后。

四针之后，她轻轻捻动银针，口中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周围，原本的喧闹慢慢化为寂静。

地上躺卧的孩童呻吟声越来越小。

韩牧野悄然放开手，往后退一步。

姜初雪将两根银针拔出，然后蹲坐在地，将孩童半抱着，轻轻拍打他的肩头。

衣衫破烂淡薄的孩童脸上痛苦之色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和轻缓的鼾声。

“娘亲，娘亲……”

孩童口中低呼，握着手缓缓放开。

周围，那些饥民中，不知是谁低低唤一声：“活菩萨啊……”

有人双腿一软，跪倒下来。

一片片的饥民，无声的跪倒在地，口中低声唤着：“活菩萨，活菩萨……”

韩家粥铺之前，上千饥民跪拜。

中心位置，韩牧野静静立在姜初雪身后。

这种场面，他前世见过太多。

“怪不得啊……”粥铺之中，苏红叶看着面容轻柔的姜初雪，低声自语。

“这世上，真有这样能让我家牧野收心的姑娘。”

在苏红叶催促下，姜初雪方才跟着韩牧野登上马车，回学堂。

下午，还有课。

车厢中，姜初雪掀着窗帘摆手，直到离远了，方才转过头，正看到端坐如松的韩牧野看着自己。

【怎么了？死肥宅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是我抢了他的风头？】

沉默片刻，姜初雪低声道：“韩公子为何看着我？”

毕竟是吃人家嘴短，今天姜初雪大手一挥，说往后施粥都是这般浓稠的肉粥，这可是让韩家要多花不少钱。

“姜初，你可知今日你做错了几件事？”韩牧野忽然出声道。

做错事？

姜初雪面上闪过茫然。

【什么意思？死肥宅这是要跟我算账了？】

【难道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个德行？地球上有九九六福报，穿越到这世界，还逃不脱穷人就是命贱？】

【罢了，罢了，毕竟不是一路人。】

“韩公子请说。”姜初雪低下头，轻声开口。

听到姜初雪的心声，韩牧野不禁心中叹息。

哪怕是帝君这等人物，也曾是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

“施粥，是为饥民不乱，是为行善积德。”

“请饥民吃肉，是为邀买人心，御使一本，便是抄家灭族。”

韩牧野一句话，让姜初雪浑身巨震，抬头，瞪大眼睛。

韩牧野轻轻点头。

【死肥宅说的，是真的？】

【姜初雪你个死丫头，胆子太大了，怎么忘记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了！】

姜初雪懊恼的一拍脑袋，然后可怜兮兮的看向韩牧野：“韩公子，我还做错了什么？”

说到这，她嘟着嘴嘀咕：“也别说其他事情了，就这一件事，都够要小命了。”

“恩，还有更要命的事情。”韩牧野将头凑过，高壮的身躯带着压迫，彷如山倾。

“非官医而施医术者，杖八十，流千里。”

“非官非爵，受千民叩拜，诛九族。”

韩牧野每说一句，姜初雪就轻颤一下。

【完了，老娘怎么这么命苦，穿越来没过过好日子，这才刚开始，就要诛九族？】

【还要什么杖八十流千里，就不知道是数罪并罚，秋后问斩，还是一项项来，都过一遍？】

【八十杖，会不会要脱裤子打，岂不是屁股开花？】

看着姜初雪双目中闪烁的惊惧，还有心底那古怪的各种想法，韩牧野不忍再逗。

他伸手一把搂住姜初雪的肩膀，很是纨绔的哈哈一笑。

“姜初你放心，只要你——”

他的眼神带着侵略，让姜初雪忍不住将领口攥紧。

【要我？要我干，干什么？】

【这死肥宅，到底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啊？】

【这家伙不会本性毕露，要做什么坏坏的事情了吧？】

【我要不要喊救命，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