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要开春了，夏洛霜的院子里早就有人殷勤地搬去了水仙、海棠、芍药，各种花草堆在一起瞧着花红柳绿的，连落霜院的丫鬟小厮身上都能粘得一身的花香来。

哪怕是夏恒彦不喜太过花哨，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放了两盆君子兰添添颜色。

再瞧瞧自己小姐的院子，青兰撇撇嘴，愁眉苦脸地看了一圈下来，更是把眉头皱紧了。

下人都赶着去巴结柳姨娘和二小姐，什么花都没往自家小姐这里送，竹笙院看过去只有寥寥几盆花，还都不是当下时节的，最鲜艳的也不过是几朵开在树下的小野花了。

青兰在一边嘴里嘀咕一边拔着杂草，回头却看见夏洛笙还在墙角那里站着。

“小姐，你都对着这竹子看了快半个时辰了。”

今儿个天好，夏洛笙下了学堂没急着回屋，忽地见那墙角的几根翠竹这些天虽是没人管，却在这边开辟了自己的一处小地方，瞧着长势也不错，夏洛笙便多看了一会儿。

听见青兰的话夏洛笙回头朝人招招手：“你也来瞧瞧。”

“奴婢再瞧，这也就是几根竹子罢了。”偏过头去瞧了几眼，青兰挠挠头，不解道：“有什么好看的。”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夏洛笙喃喃自语，眼睛还是看向拿几根翠竹，青兰听不太清楚只得往前又凑近了些问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回过神来，夏洛笙冲着青兰盈盈一笑：“只是觉得前人写得诗着实有趣罢了。”

太阳快落下去，余晖刚好洒满了院子，整个院子都像是在发光，青兰抬眼就看见自家小姐眉眼含笑的样子。

眼角微微散开的红晕此时被余晖洒入，染上了一片金黄，眼睛笑起来时便弯成了月牙，只从中透出一丝琥珀的光泽来。

饶是伺候了夏洛笙许久，青兰还是不由自主地看迷了眼。

“发什么呆？”伸手在青兰眼前晃了晃，站了许久腰也有些酸痛，夏洛笙揉了揉准备回屋子里去。

“还不是小姐太好看了。”青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叫奴婢都看入迷了。”

“就数你嘴甜。”

“不过小姐......”走了两步青兰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边扶着夏洛笙往屋里走边道：“奴婢想起曾听娘说起过，说竹子最是好养，奴婢以前家里穷吃不上饭，多亏了山上长着的竹笋，才撑过去了冬天。”

“嗯。”

夏洛笙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墙角的那几支翠竹又继而往前走。

没人照看，委身角落，这可不就是现在的她吗？

就是不知道这竹子，最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罢了。

走着瞧便是了。

“青兰。”

到了屋里，青兰见夏洛笙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便知道小姐这会儿便是不要人打扰了，准备关门退下时却被夏洛笙又叫住。

“你之前说，秋姨娘擅于侍弄花草？”

不明白自家小姐眼下提这个做什么，青兰还是忙回答道：“是的，小姐，所以往年秋姨娘的如意院到了春天，也比旁的院子要多上好几种花。”

末了还像是嘲笑道：“那二小姐还曾去找人去偷偷搬了几盆到自己的院子，被发现了之后柳姨娘打骂她一顿，就再也不敢了。”

说完青兰还只当是夏洛笙嫌弃自家院子花少了些，是以又多补了一句：“小姐眼下问这个......不若奴婢现在就去催那群奴才来给小姐把花送来。”

“无妨。”一只手拢着袖子，研墨时夏洛笙神情认真的紧。

“秋姨娘的院子里不是花草多吗？咱们就去讨两盆来。”

原本以为是夏洛笙的一句说笑，第二日青兰听到夏洛笙要自己陪着去如意院时，着实是吓了一跳。

自家小姐怎么会突然想到去秋姨娘那里？

以前小姐可是从来都看不起那些个姨娘的，除了柳姨娘，别说是去别的院子，就是碰见了，宁肯绕远路也不肯打个照面的。

怎么如今......

瞧着青兰惊讶的眼神，夏洛笙捏起桌子上的绿豆糕，就给人塞到了张着的嘴里，笑道：“怎得这般神情？不过是去讨两盆花罢了。”

“小姐，那可是秋姨娘的院子啊。”绿豆糕做得小巧入口即化，青兰慌忙吞下去，生怕夏洛笙没反应过来，特意加重了秋姨娘三个字。

“且随我去就行了。”

比起青兰一路上抿着嘴，神情谨慎如临大敌的模样，夏洛笙倒是瞧着轻巧许多，进了秋姨娘的院子，瞧着满院的花草还赞叹了句：“果真是好看。”

门口的两个丫鬟见到这院子里来了旁人也同样是惊讶极了，除了夏恒彦，这院子还未曾有其他人来过。

两人都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还是其中一个脸圆些的丫鬟先开了口，只是语气算不得好：“什么人？这是秋姨娘的院子，容不得胡来。”

而另一个瞧着机灵些，许是看夏洛笙衣着织锦头戴珠钗不似常人，说话时也客气了几分，只是眼睛看都没看夏洛笙，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若是有事，还容奴婢前去禀报秋姨娘。”

一个姨娘的院子规矩倒是立的多。

“都什么规矩！”青兰看着这两个拦路的丫鬟气不打一处来，站在夏洛笙前面护着：“这是大小姐，还不快快叫你们姨娘来请大小姐进去。”

原本以为这样两个丫鬟会稍显恭敬些，可谁知脸圆的那位神情丝毫没变：“既是大小姐来了，那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待姨娘允了，大小姐便可进去。”

真真是笑话！

不过是一个丫鬟靠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抬上来的妾，还妄想在嫡长女面前抬架子，真是拿自己当个正经主子了。

瞧着自家丫鬟已经气得脸色通红，大有和那两个丫鬟吵一架的气势，夏洛笙伸手拍了拍青兰的背，递给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原本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想着这俩丫鬟态度好些，她进去瞧瞧那位姨娘，多多少少也算自己半个长辈，也无可厚非。

可眼下这是明摆着是要给自己下马威。

若是上辈子的她，忍一忍便过去了。

可如今想要踩在她头上，她绝不会忍气吞声！

夏洛笙走到两个丫鬟面前，明明脸瞧着还稚嫩，可此刻眼神冷下来，嘴角似笑非笑地瞧着那两个丫鬟，却是平添了股威严。

叫二人不自主地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