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院里夏洛笙还在习字。

今日不用去学堂，夏洛笙刚放下笔歇一歇，就见青兰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背着一只手，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小姐，小姐。”青兰额角的汗珠也顾不得擦，模样透着欢喜，跑到夏洛笙面前时还差些没站稳，可就这样还是没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

“怎的这般冒失。”虽说是责骂，可夏洛笙瞧上去没有半点不快，装着探头朝人身后看了一眼，笑道：“什么东西藏得这么严实？给我的？”

“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话在嘴边青兰却忽地说不出来了，她瞧着今日夏洛笙梳了个垂鬟分髾髻，上头只钗了两支碧玉簪，制成竹节的模样，小巧又精致，腕子上露出的一节玉镯更衬得人肤如凝脂。

自家小姐一向不喜繁杂，常戴的都是些玉器，身上那件绣有暗纹的竹青锦衣同样是简单，可越是简单，越是将人衬的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单是瞧着，就像是忽而吹来的一阵春风，叫人心里好不舒坦。

看着这样的夏洛笙，青兰犹豫了半天还是将手紧紧地背在身后：“小姐，要不算了吧，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给小姐看了。”

说罢眼神都在躲闪，转身就要跑，却叫夏洛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腕子，青兰手上一松，紧握在手心的东西就落了下来。

是几枚帕子。

“小姐，还是别看了。”

青兰见夏洛笙已经将帕子捡起，露出上头歪歪扭扭的绣花来，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仔细看来，耳根儿已经红透了。

她定是失心疯了，这样的帕子，怎么能拿给小姐看的，又怎么配得上小姐的。

“这是你绣的？”夏洛笙看了好几眼，才勉强辨认出其中一枚帕子上绣的是青竹。

“奴婢是看小姐的帕子好似不多，便想着给小姐再绣上几枚来。”知道自己绣工一向不好，青兰有点羞愧地低下头：“不过奴婢着实不太会......”

等了许久不见自家小姐说话，青兰稍稍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夏洛笙正瞧着自己绣的帕子愣神，模样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没敢出声打扰，只是又低下头静静地站在一旁。

也没看到夏洛笙的那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夏洛笙知道，青兰的绣工在一众丫鬟里确实算不上好，这丫头手脚勤快却又独独不喜绣花，是以夏洛笙把这些活儿都让别的丫鬟去做了。

可上辈子，青兰却是有着一手好绣工的，甚至还因为这样熬坏了一双眼。

那时候慕子轩需要钱去拉拢人，她不得不想办法去筹备银子，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她只能靠着自己去挣银子，她绣工极好，便绣帕子去卖，青兰这丫头知道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同她一起绣花，再一起拿出去卖。

那会子她满心满眼都是慕子轩，从未想过青兰这丫头是怎么从根本不会绣花到后来的一天能绣出十几枚帕子。

哪怕熬到一只眼都几乎看不到了，青兰也从没跟她抱怨过一句。

还是到了后来，慕子轩已经继承大统，夏洛笙也得了妃位，说到要给青兰找个好人家，青兰才苦笑着说了出来。

“小姐，我这般模样，就别去耽误别的人家了，若是小姐不嫌弃，便让青兰一辈子伺候小姐吧。”

而这个说要一辈子伺候自己的丫鬟，最后惨死在了一处满是杂草的枯井之中。

思及至此，夏洛笙再睁开眼时，先是将那些帕子都收了起来。

“青兰。”朝青兰招招手让人走近了自己些，夏洛笙抚着青兰的手上的那道疤道：“我知你的心意，只是你手伤还未好全，以后这帕子还是让别人来绣为好。”

青兰刚想张嘴在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而后一个尖锐的声音便响起：“大小姐，老爷请您去玲珑院一趟。”

玲珑院？柳姨娘的院子，青兰顿时将帕子的事忘在脑后，有些担心地说道：“小姐，怎么忽地......”

“莫慌。”将帕子一张张叠好，夏洛笙才从容起身，还不忘把裙上的褶皱给轻轻抚去，这才回了外面的人：“你先去告诉爹爹，我换身衣裳就去。”

“大小姐，老爷说这耽误不得，请大小姐现在就去。”外头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慌张。

“小姐......”比起青兰满脸担忧，夏洛笙面上却不见丝毫惊讶，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青兰快步就要跟上，没想到夏洛笙竟是伸手拦住了自己。

“青兰，你且在院子里，莹冬，你随我去。”

说罢莹冬随夏洛笙出了院子，留青兰看着二人的背影出神，站了好一会儿才神情落寞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夏洛笙不慌不忙地走着，倒是前头的小厮频频回头，模样看着十分着急，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劳烦大小姐快些，老爷等得急。”

夏洛笙没回话，脚下的步子还是如方才一般，再开口问的却是别的事：“爹爹叫我去玲珑院，可还曾叫了旁人？”

“还有秋姨娘。”眼看着快到玲珑院，小厮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几分，把人带到后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大小姐请。”略带同情地看了夏洛笙一眼，这位小厮又摇了摇头。

今日这位大小姐怕是要吃苦头了。

夏洛笙进了门便瞧见坐在床榻上的夏恒彦，紧皱着眉头似是不快，可还没等人说话，一旁一个艳粉色的身影便扑在了自己脚边，还是莹冬扶着自己才没有跌倒。

“大小姐，大小姐为何要害妾身！”声音带着嘶哑，那张脸已经被泪水打湿的有些花了，瞧上去还有些吓人，夏洛笙闻着那股熟悉的脂粉味儿才认出了这人是秋姨娘。

扯了扯衣角往后退了一步，夏洛笙在一旁站稳了才笑道：“秋姨娘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刚才到了院子，怎么就要害你了？”

“是你！都是你害的！”

“秋姨娘。”

秋姨娘这般没有规矩的大哭小叫，夏恒彦看在眼里满是嫌弃，招手让一旁的丫鬟给人扶到一边，又看着自己这个从进门便一脸若无其事的女儿，目光透出一些冷意来。

“笙儿，扶青向来待你比霜儿还好，你为何要下药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