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笙和莹冬借着夜色在出了风华寺，除了几声蛙鸣外再无别的动静，翠芝和二牛落脚的柴房就在不远处，二人不过是转了两个弯便到了。

“莹冬，你且在外面守着。”把斗篷脱下放到莹冬手上，夏洛笙拿着准备好的东西推开了柴房门。

“大小姐。”

听到动静，正给翠芝喂水的二牛朝着忽然开了的屋门看了一眼，见是一身素衣的夏洛笙，连躺着的翠芝都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别乱动了，当心身子。”

夏洛笙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二牛，二牛拆开一看，才发现里头是几件簇新的衣裳，还有几个金元宝，一时间拿着动都不敢动：“大小姐，这......”

“最后一副解药吃下去，最多三日就能恢复，到时候你们就离开京城，别再回来了。”夏洛笙仔细道：“这里头的钱应当够你们回到老家。”

“大小姐。”再一瞧翠芝已经是眼眶含着泪：“大小姐帮了奴婢和二牛，奴婢这条命都是大小姐的。”

说罢翠芝朝二牛看了一眼，二牛立刻心领神会地走出了门口，同莹冬一起守着柴房的门，屋子里便只剩下翠芝和夏洛笙二人。

“大小姐，我原想着这事我就打算埋在心底了，只等柳姨娘放了我同二牛回家便不再跟任何人提起，可我没想到的是柳姨娘居然从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事到如今，我能活命也是多亏了大小姐。”

翠芝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轻咳了两声才道：“既是这样，我便把我知道的全告诉大小姐。”

夏洛笙点了点头，手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那天奴婢约了二牛在一处偏院见面，因着是夫人生产大家都很忙没人顾得上奴婢一个小丫鬟，奴婢只想给表哥拿些自己做的吃食，奴婢是趁着夜色去的，偏院没有点灯很黑，所以奴婢我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旁人。”

“奴婢把东西给了表哥，因为怕人怀疑便叫表哥先走，奴婢只准备过些时候再出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奴婢听到了方嬷嬷和另一个人的声音。”

“奴婢当时一听到声音就吓坏了，以为是被人发现了躲在那里不敢出来，便听到了方嬷嬷说的话。”

翠芝缓缓闭上眼睛：“方嬷嬷说‘你也是个命贱的，记得来生再托送到个好人家。’”

“方嬷嬷说完后，奴婢，奴婢还听到了几声婴孩的哭声，只是那哭声很小，像是......像是被人闷在什么地方似的。”

“你说什么。”夏洛笙一双手紧紧抓住翠芝的肩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翠芝，手劲儿大的翠芝叫了几声痛才收了手。

“你接着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夏洛笙慌忙松开手，替翠芝抚了抚胸口又端坐了起来，只是仔细听来她的声音里都在颤抖。

“府上都知道，当年夫人是因胎大难产而死，哪怕是生下来的孩子也因为时间拖得太长窒息而亡了，可奴婢当时分明是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翠芝抓住自己的手臂，像是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力量一般。

“大小姐，当年夫人生下的孩子还是活着的！”

孩子还是活着的？

自己娘亲生下的那个孩子还是活着的。

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夏洛笙的手缓缓挪到胸口，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又什么都抓不住，喉咙里也像堵了一团棉花，话也说不出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整个人神色都呆呆的眼睛也涣散了起来。

翠芝抖着嘴唇不敢再往下说，想要伸手过去安抚一下夏洛笙结果被人一挥手给拦住了，只瞧着那位大小姐随机收回了方才所有的神色，重新坐在那里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你还知道些什么？”

“大小姐......”翠芝咬咬牙，狠了狠心接着说道：“奴婢听到这里原本是想偷偷溜走的，毕竟这府里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可谁知等动静没了那二人还没走，奴婢又听到方嬷嬷对那人说今夜的事出了府就全忘掉，还说让他走的远远的别再出现在京城。”

“奴婢躲在角落只瞥见了一点，那人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大包的东西，奴婢认得那人的衣裳，是府上请来给夫人接生的婆子。”

“奴婢等了许久本来以为人已经走了，结果出来时不曾想却碰到了方嬷嬷，就这样被人抓住了把柄，奴婢害怕要被柳姨娘灭口，这么多年只能是任由柳姨娘差遣。”

说到最后翠芝苦笑道：“何况这些事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谁人都知道夫人当初是难产一尸两命，府上的大夫都这么说的，便是奴婢说出去也只会觉得是奴婢魔怔了。”

挣扎着起了身子，翠芝跪在了夏洛笙面前：“大小姐，奴婢知道这些事来从未跟旁人说过，便是二牛奴婢也没提起过，奴婢知道自己隐瞒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大小姐，还请大小姐赎罪。”

“起来吧。”只三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夏洛笙全身的力气，双手握拳放在腿上，十指的指甲已经嵌到手心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浑身都在颤抖着。

“大小姐......”

翠芝抬头望着双眼失神的夏洛笙，忽地想起这位大小姐才不过十三岁，没了娘亲在身边还得知了娘亲死的蹊跷，怕人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刚想伸手去拍拍人的肩膀，却瞧着夏洛笙站起身来。

“翠芝，这事你没有错，休息几日就跟二牛回老家吧。”

话刚说完，翠芝就瞧着夏洛笙推开门跑了出去，连守在门口的莹冬和二牛都吓了一跳。

“大小姐......”莹冬没叫住夏洛笙，只能是提起裙角赶忙追了上去，二牛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追还是不该追。

可转念一想夜深了两个女子在外头还是危险了些，便将柴房门关紧后也跟着莹冬跑了过去。

屋里头的翠芝还在擦着眼角的泪，没人注意到屋顶又有一处黑影闪过，朝着方才夏洛笙跑去的方向追去。

仔细听来，似乎还有一声轻叹散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