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完这么长的一段话，李老太的喉咙已经完全沙哑了。

她看着沉思中的李来弟，卑微的祈求：

“来，来弟，该说的俺都说完了，俺跟你保证，俺一点儿都没撒谎……”

“现在，你是不是能放过俺了？”

李来弟收回思绪，低头打量着她，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甚至还隐隐透露出了几分温柔。

见此，李老太以为自己以秘密换命的目的达成了，便努力的露出一丝和蔼笑：

“来弟，你放过俺就对了，俺跟你说，俺知道的秘密可多了，等会儿你娘来给俺送饭，俺再帮你打听打听几——”

和蔼的笑僵在了脸上，她眼前一黑，不可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前潺潺流血的血洞。

“秘密说出来，你也就没用了。”

李来弟松开摁着她后脑勺的手，一边把她的身体摆弄成自杀的姿势，一边道：

“更何况你说出的秘密，完全是从张琴嘴里听说的，我要想知道许兰心的全部事情，直接问张琴不就好了？”

“所以，我的好奶奶，你活着的利用价值没有了，我只能送你去死——”

林老太近气没有出气多了，她无神的双眼努力睁大，突然回光返照般的拽住了正在往自己身上抹着血的李来弟：

“你，杀了自己的亲奶，你会遭报应的！”

濒死之人的力气出奇的大，李来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自己的胳膊给抽了出来：

“报应？”

她丝毫不畏惧李老太怨恨的眼神，甚至还蹲下身跟她近距离对视，半是嘲讽半是冷漠的道：

“你作恶多端，不把我和妹妹的命放在眼里，又爱偷鸡摸狗，满口跑火车的污蔑村儿里无辜的姑娘和媳妇，曾经因为你散播出去的不实流言，逼得一个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投河而死。”

“你这样的人渣都不怕报应，我这个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人渣的人，又会怕什么报应呢？”

李老太被脑袋上的血糊了一脸，连瞪大的眼里都染上了鲜红，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到死都没闭上眼。

“死不瞑目吗？”

“可是奶奶——”

李来弟跪在她身边，一点一点的帮她把眼合上：

“我会把你风光大葬的。”

这也是你死后最后的，能被我利用的价值了。

她跪在地上好一会儿，等李老太的尸体慢慢变冷变硬了，才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根儿一把，疼的哭出泪往外跑，大声哭喊道：

“娘，娘你快来！”

“奶躺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血！”

“呜呜——”

听到声音的张琴快速的把李盼弟扔在炕上，然后飞奔过去。

隔壁的邻居也在墙头上往这边瞅。

李来弟眼角余光瞥到，哭的更大声了。

她跟在张琴身后走进屋里，短暂的寂静过后，邻居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啊——”

“死，死了！”

脚下的石头一歪，邻居狼狈的跌坐在了自家的院儿里。

“你这个婆娘，咋又去趴墙头了，成天看李家的热闹，也不怕被李老太再揪着骂！”

“那李老太瘫在床上骂人也难听的很，你干啥恁关注她家的事？！”

从墙头跌下来的女人，被她男人语气不善的一把捞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是粗鲁，往常女人肯定要揪着他的耳朵跟他吵架，可这会儿，女人却面色发白的抱着他抖个不停。

“媳妇儿，咋了？”

发觉不对的男人连忙收敛起脸上的怒色，问道：

“是不是俺刚才说你的语气太凶了，你生俺的气了？”

“媳妇儿，俺也不是成心要说你。”

“俺知道你爱看热闹，但是李家的事儿咱们最好少掺和，你看看他家都乱成啥样儿。”

“李老太的儿媳妇虐待她不给她饭吃，在村儿里已经传遍了，还有咱家每天夜里都能听到的李老太的惨叫声，她肯定是被她儿媳妇给打了……”

“老人身子骨弱，万一哪一天张琴下手重，李老太这条命可就没了，到时候万一有人报案，咱家离得近，公安同志肯定会上咱家取证，咱们不要趟这趟浑水，不要去关注她家的事儿，也不要在村儿里议论，就当咱这个当邻居的啥也不知道。”

“他爹，你这话要是早些教训俺就好了！”

终于从惊吓中缓过来神儿的女人，哭丧着脸说道。

“你这话是啥意思？”

男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他媳妇儿，亲眼瞅见了张琴虐待李老太的场景了。

亲眼瞅见跟两耳不闻装傻不同，他从大队长的嘴里听说过一个词儿，叫证人。

他媳妇儿要是成了指认张琴虐待婆婆的证人，那可就麻烦了。

女人不知道男人一瞬间就脑补了这么多，隔壁院儿里李来弟哭嚎声又响了起来。

她抖着嗓音说道：

“李，李老太，她，她死了……”

男人眼前一阵眩晕，放在女人背上的手却搂的死紧：

“死，死了？！”

“你趴在墙头上看见她死的？”

女人揪着他的衣服，点了点头。

男人眼前更黑了。

真跟他猜想的一样，

这个爱看热闹的蠢婆娘哦！

惹麻烦上身了！

“媳妇儿，你现在收拾收拾包袱，俺送你回……”

他不想让他媳妇儿卷入麻烦中去当证人，所以决定送他媳妇儿回娘家避避。

可女人在点头之后，却又反应过来似的摇了摇头：

“没，没有。”

“俺没有亲眼看见李老太死。”

“俺只是听见了张琴尖叫一声，说她死了。”

正打算强硬的扛起她，把她打包回娘家的男人愣了一下。

几秒后，

被锁在屋里的女人踹着门大骂：

“孩儿他爹，你这是啥意思？！”

“干嘛把俺锁屋里，不让俺出门？！”

“俺听领导同志来咱村儿宣传那啥法的时候说了，你这叫非法囚禁！”

“俺可以去告你的！”

后怕的男人编着竹篓，对着被踹的咣咣响的门回道：

“告吧！”

“只要你能出了这个屋，你尽管去告！”

女人气急，又骂了几句。

待她渐渐平息了怒火之后，男人才道：

“在李老太没正式下葬之前，你是别想出门儿了。”

“以后村儿里老太太们闲着没事儿唠磕儿，说东加长西家短的，你也别上赶着去凑啥热闹。”

“你都不知道，俺误以为你看了死人现场后，俺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