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解锁电子屏幕, 温热的指腹抵在冰冷的触摸面板,依次按下数字密码。
滴滴滴声后,一串提示音响起, 门锁开启。
“不用换拖鞋, 直接进来就可以了。”沈渡拧下把手将门推开,侧身将身后的民警引进屋。
碗里的面条已经凉透了,看起来比刚离开的时候膨胀了不少, 碗里的汤汁被吸收的一干二净,一根根的盘在一起,凝成一大坨。
沈渡站在客厅疑惑的扫视四周,他总觉得开门时, 好像看见有个影子飘了过去,而且他好像还听见‘砰’的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幺儿又打翻了什么东西。
在客厅转了一圈, 沈渡并没有看见幺儿的身影。
年轻的民警观察到沈渡好似找东西的模样, 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沈渡的举动。
“沈先生是在找什么?”
沈渡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 我的猫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紧闭的卧室门被人由内至外的拉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卧室里走出来, 双手插在裤袋里, 斜靠在门框上,嘴角挂着标准微笑。
精致的小西装上布满着细小的褶皱, 裁剪考究的白衬衫也染了抹灰尘, 领口的蝴蝶结松松垮垮地垂在颈侧,即使衣着看起来有些狼狈,也很难掩盖住那人身上的风流劲儿。
裴昭抬起小臂, 葱白的手指捏住袖口下方的纽扣,慢条斯理的整理。
慵懒的眼眸抬起,打量着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沈渡,和不明所以的民警。
沈渡压根没想到,会从他卧室里走出一个大活人,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裴昭。
“你怎么在这儿?”目光越过裴昭在他身后的卧室扫了一眼,沈渡将目光落回裴昭的脸上。
万种情思悉堆眼角,裴昭勾起嘴角朝两个人挤了挤眼睛。
“你自己没关门,我看门开着就进来了,谁知道你不在家。”裴昭脑袋一歪,表情无辜的耸了耸肩膀,看表情倒像是沈渡做错了一般。
没关门?沈渡拧起眉头沉思。
他对没关门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不可能出门不关门。可若是关门,又无法解释裴昭是如何凭空出现在他家里的。
难道真的是他走的太急,所以忘记关门了?
年轻的民警看看沈渡,又转头看了看裴昭,被他们两个人搞得一头雾水。
“这位是....”
裴昭挺起胸膛,利落的走到民警面前微微欠身,礼貌地伸出右手。
“警察先生您好,我是裴昭。”
“裴昭?”裴昭不是刚才被报失踪的人吗?年轻的民警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失踪了吗?”
裴昭佯装不知情的样子,茫然道:“失踪?我想这里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
“...啊这?”
-
年轻的警察将沈渡和裴昭一同回到派出所,裴昭的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暂时和民警借了个充电器,找了个角落充电。
等待丁子深带着裴父裴母赶来的路上,裴昭被民警叫进屋子问话,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又板着脸训斥了几句。
“这么大人了,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记得通知家里一声,别让他们担心你。”民警写好笔录,将纸张调转方向,指着右下角的位置,“在这里签个名,然后就可以出去等着了。”
“谢谢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裴昭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今晚说的第几声抱歉,鞠的第几次躬了。
揉揉已经笑僵的嘴角从办公室出去,走廊的长椅上空荡荡的,裴昭四处张望没瞧见沈渡的身影。
走廊尽头的大门被进来的人推开,关上的瞬间,裴昭透过狭小的缝隙,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沈渡走到垃圾桶前,摸索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打开发现刚好剩下最后一根。
抽出香烟捏在指缝,烟盒揉成一团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准确的丢进垃圾桶里。
从另一只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拇指弹开金属盖子,按下打火石,打火机发出刺啦一声,沈渡低头将烟点燃。
低头刚吸了两口,身后莫名的被人撞了一下,沈渡以为挡了别人的路,下意识地说了声抱歉,然后朝旁边移开。
转头向后看,裴昭正盯着他手里的烟。
裴昭吸吸鼻子,撇开头轻轻咳了一声。
捏住烟头中段,沈渡将没来及抽几口的烟按灭,丢进垃圾桶盖子上方的圆形凹槽里。
半截白色香烟躺在众多黄色烟头里,显得格外显眼。
侧头将口中的烟雾吐出,沈渡开口问道。
“里面结束了?”
“嗯。”裴昭点头。
沈渡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话涌到嘴边,又被人生生咽了进去。
踌躇片刻,沈渡还是开口问道:“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会来我家?”
沈渡的语气里带着些责备。
在他的眼里,裴昭应该是那种,路过他家楼下都会绕着走的人。
“我手机掉在你家了,正好顺路就过来拿,没想到你居然不在家,就自作主张进去了。”脸上荡起抱歉的笑容,裴昭补充道,“对不起啊!”
裴昭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沈渡感到意外,短短几日不见,骄傲的小公子竟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裴昭没察觉沈渡震惊的表情,自顾自的拨弄着脖子上的领结。
刚才在沈渡家的时候太过心急,抓起领结就缠到了脖子上,系带歪歪扭扭的不舒服,裴昭将领结转个圈到前面,使劲低头往下看,依旧无法打开。
用手扯了几次也没摘下来,裴昭被勒的喘不过气,只好昂起脖子求助沈渡。
“我是不是把这玩意儿缠死了?你赶紧帮我摘下来。”
衬衫顶端的纽扣随意敞开,修长脖颈下的锁骨分明,裴昭昂着脖子,手指勾着脖子上的细绳,主动凑到沈渡眼皮子底下。
沈渡转头看了一圈四周,派出所门口的院子里,连警犬的影子都看不见。
裴昭...这是在向他求助?
沈渡犹豫着不肯伸手。
按照裴昭的性格,他宁愿被勒死,怎么可能会开口跟他求助。
“沈渡?你赶紧帮我一下,勒的我难受。”裴昭越用力往下拉扯,后面绳结缠的越死,脸色涨红。
“沈渡?”裴昭抬眸,这才发觉沈渡的表情有些异样。
震惊,又带着些探究。
沈渡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上前一步,从裴昭手里接过领结。
“别乱动。”
黑色的丝带缠绕在白皙的脖颈上,像是节日里精致的礼物盒,等待着主人的开启。
淡淡的沐浴露香气钻进鼻孔,沈渡指法愈发慌乱,余光里不停颤动的喉结,比手头的绳结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缠绕在卡口里的绳结仿佛被施展了魔法,不停在指缝间跳跃逃脱,就是不肯被沈渡捉住。
裴昭昂着头脖子有些酸,懊恼的将脚下的石子踢到一边,拧着眉,看起来有些丧气。
“沈渡,你行不行啊?”
脸上划过一团黑线,沈渡语塞。
“你别总乱动。”
强迫自己将视线固定在绳结上,沈渡喉结滚动,屏住呼吸认真地与手里的绳结较劲。
“我没动。”裴昭不满的小声嘟囔了句,老实的站在原地。
绳结末端原本是一个精巧的卡扣,也不知道裴昭是怎么系的,竟然把绳子卡在卡扣里,怪不得怎么用力也解不开。
“缠死了,打不开。”沈渡的指甲修的平整,很难捏住卡在卡扣里的系带。
裴昭被领结勒的脸色涨红,柔顺的眉头紧锁在一起,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眨动,呼吸急促且不安。
“你别乱动。”沈渡叹了口气,双手捏着绳结,将脸凑了过去。
裴昭被沈渡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干什么?”
“咬开。”沈渡一脸冷漠,“你解不解?不解就带着吧。”
沈渡松开手,转身欲往外面走。
“解解解。”裴昭皱眉。“你小心点,别咬着我脖子。”
“事儿可真多。”沈渡看着眼前的裴昭,不自觉地想起家里的小祖宗。
和眼前这位一样难伺候。
裴昭拉住沈渡的袖子,主动将脖子凑上去。
“咬咬咬,我快被勒死了。”
沈渡无奈回身,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拇指和食指捏紧绳结的两端,其余三指张开,贴在裴昭颈侧防止没有着力点手抖。
偏过头缓缓贴近裴昭的脖颈,沈渡张开牙齿咬住卡扣。
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裴昭习惯了沈渡的存在,所以刚才他才会下意识的向沈渡寻求帮助。
怪不得刚才裴昭开口时,沈渡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
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距离,让裴昭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裴昭现在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只能抬起双手,虚虚抵在沈渡的胸口。
沈渡屏气凝神,努力忽略眼前大片白皙的脖颈,专心地用牙齿去叼卡扣,尝试几次后,他发现小巧的卡扣好像长了双脚,总是可以顺利地从齿缝中溜走。
解扣子的时间越是漫长,对两个人越是一种折磨,沈渡咬牙狠狠心,往前凑近一步,鼻尖抵在裴昭颈侧,舌头勾住卡扣往牙齿下送,用力一咬。
咔嚓一声,卡扣在口中崩坏。
沈渡拿着刚拆下来的领结,一抬眼便望见站在对面,从脖子到脸颊都泛着粉气的裴昭。
像一只煮熟的小螃蟹。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的声音打破尴尬的气氛,站在一旁摸脖子的裴昭,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见,猛地一哆嗦。
二人齐齐朝声源望去,只见三个熟悉的面孔站在不远处。
丁子深望着天,葛秋望着地,一旁的裴屹黑着脸,气的摇头晃脑,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该落在哪里合适。
“咳。”沈渡轻咳一声,向后退开。
裴昭摸摸得以挣脱的脖子,殊不知自己现在连耳朵尖都透着粉气。
丁子深晃晃悠悠的走到沈渡旁边,踮起脚挑逗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沈渡冷着脸斜睨了他一眼。
“行啊,藏得挺深啊?”丁子深竖起大拇指,摆在沈渡眼前,“看你这几天着急那个样,当设计师都白瞎了,您应该是影帝才对啊!”
“他真没在我家,我俩也是刚刚才遇见的。”沈渡皱着眉解释。
“啧啧啧。”丁子深摇头。“再信你我就是傻子。”
这要是在十分钟以前,丁子深可能还会犹豫纠结,沈渡说的是不是实话。
换作现在,就算沈渡说他要和裴昭原地结婚,他都能立马去把民政局给背过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未来岳父岳母的面儿秀恩爱,牛逼!真牛逼!”丁子深跟说单口相声似的,站在沈渡旁边逼逼个没完。
沈渡瞟丁子深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想死?”
裴昭没注意听丁子深的话,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父母身上,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爸,妈。”裴昭心中酸涩,走上前去一把抱住葛秋。
“你...”裴屹瞪起眼睛,刚欲开口,便被葛秋扯到一旁。
“我们先去车里等着,你等下忙完以后来找我们。”
说完,葛秋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渡。
“不用了,我等下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了。”翻过冰冷的手背贴在脸颊上降温,裴昭摇摇头。
他现在需要将大脑静一静,信息量太大,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跟沈渡解释。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葛秋第一次板起脸和裴昭说话,严厉的语气里更多的是关心。
“手机没电了。”裴昭抿唇,思考着如何用一个最简单的方式,描述一下这几天离奇的经历,“我这几天住在朋友家。”
这话裴昭没有撒谎,他确实是住在沈渡家里。
背着手站在一旁的裴屹,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听见裴昭的解释,更是头顶冒烟。
“既然有本事翻窗出去,还回来干什么?我看他这么有本事,你就让他出去自生自灭好了。”裴屹一想起刚才赶来时看见的那一幕,就气的浑身发抖。
裴昭上初中的时候,就表明过自己喜欢男孩子。
对于这方面的事,葛秋在圈子里见的多了,态度也比较开放。
和裴昭彻夜长谈了一次后,葛秋叮嘱他不要急切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毕竟处于那个年纪的小孩,在感情方面才刚刚开始成长,需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来沉淀。
而且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比较浅显,很容易被外界新奇的事物所影响。
“无论何时何地,无关男女,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葛秋对裴昭教育道,“尊重别人,爱护自己。”
少年裴昭认真的点了点头。
葛秋能接受,并不代表裴屹也能接受,这件事始终像是父子俩心头的一个疙瘩,经常借着别的由头发泄。
知道儿子喜欢男生是一回事,亲眼看见裴昭和男人亲密,又是另外一回事。
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裴屹带着周身的低气压走向沈渡。
沈渡远远的见裴屹朝自己走过来,站直身子,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裴叔叔好。”
裴屹点点头,嘴唇张了又合,一副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把在自己家孩子身上惹得火气,撒到别人家孩子身上。
目光扫视,裴屹挺直腰杆上下打量沈渡。
沈渡深邃的五官看起来不太符合亚洲人的特征,横在眼眶上的眉骨立体,眼眶深邃,鼻梁高挺,单独挑出来任意一处放在欧洲人的脸上,都不会觉得违和。
可偏偏这样凌厉的五官凑在这张脸上,却又有种亚洲人的柔和感。
将目光从沈渡的脸上移开,裴屹职业病发作,开始检视沈渡的衣着。
修长的身形比裴昭还要高出些许,衣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
除了内里的米色毛衣,裴屹一眼便看出品牌价值不菲以外,沈渡的大衣和长裤均没有任何品牌痕迹。
这两件的尺寸非常符合沈渡的身材,看起来比较像定制款,风格也比较像一位年轻设计师的手笔。
裴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位青年设计师的名字。
设计方面是葛秋在负责,裴屹接触的少,所以印象也不算太深。
心里对沈渡作了一番评估后,裴屹冰冷的开口。
“你和裴昭认识多久了?”
沈渡回答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就在一起了?裴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沈渡。
“哼。”没想到裴昭这臭小子还挺长情,而且嘴巴也挺严的。
沈渡不明所以,只好抿着唇不做声,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裴屹点点头,继续说道:“听裴昭说他这几天一直住在你家。”
虽然裴昭原话说的是住在朋友家里,但是裴屹已经默认裴昭口中所谓的朋友,就是沈渡。
眼尾上扬,沈渡抬眸远远的望了一眼,被葛秋拉着说话的裴昭,心思在肚子里绕了好几个圈,最终答应了声。
“嗯。”
亲耳听到答案,裴屹头顶又开始蹭蹭冒烟。
“这件事你父母知道吗?”裴屹话锋一转,眼睛盯着沈渡。
沈渡挑了挑眉,意识到裴屹好像误会了些什么。
“我父母常年居住在国外,这边只有我一个人。”沈渡垂着头,一副标准的小学生挨训姿势,闷声将大黑锅背到自己身上。
“你们两个已经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有些事情不想和家里说,也不应该一声不吭的就玩消失,让这么多人围着你们转。”
裴屹拧着眉,越说情绪越激动,音量也跟着不自觉的拔高,直到葛秋走到身后推了他一下,这才收了声。
“老裴!”
裴屹正说到情绪激动处,被身后走过来的葛秋开口打断。
“阿姨好。”见到从小就开始崇拜的人,沈渡心里多了几分紧张。
葛秋绀青色的桔梗长裙外,搭了一件厚实的纯白毛呢大衣,看起来既不失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稳重,又显得跳脱俏皮,不会过于死板。
微蜷的卷发散落在肩膀两侧,线条柔和的五官,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一个温柔好相与的人。
比起裴屹,裴昭的模样更像葛秋,五官上少了几分女性的阴柔,多了几份男性的明朗,一双似水的眼眸如出一辙,无论经过多少风雪,依旧清澈灵动。
“你就是昭昭的朋友?”葛秋觉得眼前的沈渡有些面熟。
沈渡喜欢低调,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所以葛秋不认得他也不为过。
“嗯。”沈渡点头,“实在是对不起,这些天让叔叔阿姨担心了。”
“昭昭这些天给你添麻烦了。”葛秋瞧见沈渡的衣着,露出些赞许的目光。
“不麻烦的。”沈渡微笑说道。
“不如等下跟我们一起回家吧,阿姨给你们煮东西吃。”葛秋朝站在一旁的丁子深招了招手,“小深也来。”
丁子深对于去裴家蹭吃蹭喝这件事,早已轻车熟路,傻呵呵的踮起脚尖去揽沈渡的肩膀。
“不用了妈,沈渡他挺忙的,回去还有事儿呢。”裴昭对葛秋的热情并不意外,但他并不想让沈渡去他家吃饭。
沈渡这几天的照顾,裴昭心怀感激,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此原谅了沈渡。
只能说两个人的关系,从老死不相往来,过渡到陌生人。至于沈渡的这份恩情,裴昭以后会通过其他的方式报答给他。
沈渡攥拳虚掩住嘴角的笑意,侧头轻轻咳了一声。
裴昭的态度,他一点也不意外,这才是原汁原味的裴昭。
沈渡眼角含着笑意,看了裴昭一眼,缩回目光对葛秋说道:“作为晚辈理应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叔叔阿姨才对,这次我就不多打扰了。”
“吃顿饭算什么打扰?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别跟阿姨客气。”葛秋一边拉着裴屹往外走,一边用胳膊肘推搡裴昭。
“去把你爸的车开过来,傻站着干什么呢?”
裴昭狐疑的眯了眯眼,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只好从裴屹手中取过车钥匙,点头答应着。
一行人分成两辆车,丁子深开车载裴屹和葛秋,裴昭开裴屹的车载沈渡。
车门拉开,沈渡弯腰坐进副驾驶,将安全带卡进凹槽。
“等下到我家,尽量多吃饭少说话。”裴昭发动车子,对沈渡叮嘱道。
沈渡眸色沉了沉,开口道:“我至少应该要知道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吧?不然等会儿叔叔阿姨问起来,我要怎么回答?”
“他们问起来,我自然会回答,你只需要闷声吃饭就行了。”裴昭已经打消了和沈渡坦白的念头,这种事说出来,任何人都不会信。
“不管你是因为失恋躲起来一个人伤心,还是有了新的目标人选,作为替罪羊,我觉得我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沈渡望着裴昭的侧颜,肤色清透,神态自然,目光炯炯有神,眼底下既没有熬夜留下来的黑眼圈,也没有痛哭流涕过的痕迹,除了头发看起来乱了些,倒也没什么和先前不一样的地方。
想必这几天过得还挺滋润。
如果不是因为失恋跑去疗伤,那他这几天会去哪儿?
沈渡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裴昭的脖子,随后自然的将目光移向窗外。
“不需要。”裴昭拒绝道。
沈渡嘴角勾了勾,语气不屑地说道:“这就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裴昭自知理亏,但他也不会轻易跟沈渡坦白,有些事情连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还是缓一缓再说比较好。
“这件事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机会我肯定会补偿你。”
裴昭向来说到做到。
沈渡手肘撑在车窗边沿,修长的手指不停把玩着,上车前从丁子深那里夺来的一盒香烟。
“哦?”沈渡挑眉,“你想怎么补偿?”
小巧的烟盒被旋转着丢到空中,接住,旋转上抛,再接住。
宽松的袖口露出一截肤色健康的手腕,腕骨凸起看起来强劲有力,青色的血管埋藏在皮肤下,随着裴昭的心跳同频搏动。
裴昭喉结不安的滚动,握着方向盘的手也跟着不自觉的紧了紧。
看见沈渡这双手,他总能想起前几天自己还是一只猫时,这只手曾轻戳他的脑门,在他柔软的肚皮上肆意揉搓。
还有沈渡温柔的目光,以及与在外面时截然不同的面孔。
身体泛起一股懒意,心中想要被沈渡揉搓的想法愈加强烈,甚至他感觉身后已经长出一条浅灰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朝沈渡的方向蔓延,盘旋着缠上他的手腕。
信号灯由绿转红,裴昭猛地踩下油门,按下按钮将四周的车窗降了下来。
他大概需要冷静冷静。
沈渡被安全带拉回座位,看了看车窗外的三九寒冬,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裴昭。
这祖宗又发生什么疯?
裴昭不言,沉着脸一路将车子开回家,待车子抵达时,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
推开车门,两个顶着红鼻头,一副快要被风吹裂开的人,表情僵硬的从车上走下来。
“不是吧,老大?老裴疯你也跟着疯?”
丁子深对沈渡一天换一个称呼,叫着倒也还挺顺口。
沈渡搓搓冷冰冰的鼻头,低声在丁子深耳边说道:“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多帮忙热热场。”
“嗐,这还用你说,我肯定把你夸到天上去,包在我身上。”丁子深以为沈渡第一次见岳父岳母紧张,大言不惭的拍了拍胸口。
从后备箱里取出东西,沈渡跟在裴昭身后一起走进屋子。
“你们怎么才到?”
葛秋已经换了一套穿起来比较舒适的衣服,脖子上挂着围裙,双手正背在后面打结。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沈渡换上准备好的拖鞋。
“刚才路过一家店,看着很还不错,所以就进去买了些东西,第一次登门拜访,空手实在不好意思。”沈渡说道,“准备得比较匆忙,还希望叔叔阿姨不要介意。”
裴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时尚杂志,厚重的眼睛架在鼻梁上,眼睛却一点也没往杂志上瞄。
“你这孩子,都说了不用买东西,赶紧进屋暖和暖和,我去给你们煮东西。”冰箱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葛秋厨艺精湛,就算是临时准备一桌饭菜也不难。
“妈,我帮你打下手吧。”裴昭换上拖鞋,走到葛秋身后,屈身帮她系上围裙的绑带。
“你?”葛秋不可置信的看着裴昭,“咱家小少爷今儿怎么转性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昭从小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在葛秋的眼里,他就是个生活自理能力十级残废,酱油瓶子在面前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主,今天竟然主动开口说要下厨房了。
“您能别把您的亲生儿子想的那么没用行吗?”换做以前,裴昭确实不会做这种事,但经历过这么一次以后,他总想黏在葛秋身后。
就连裴屹严厉的责备,听着都觉得无比悦耳。
“行了,有你爸帮忙就够了,你少跟我添乱。”葛秋推开裴昭,将裴屹招呼了过来,“你去陪...陪...”
搞了半天,葛秋还不知道沈渡叫什么名字。
“阿姨我叫沈渡。”站在壁炉旁烤了好半天的火,沈渡的五官总算恢复知觉。
“你就是沈渡?”葛秋眼前一亮,她总算是想起来,为什么一直觉得眼前这位小伙子面熟了。
丁子深摩拳擦掌地挤上前,心知沈渡需要自己的时候到了,像是这种溜须拍马的环节,必须有他出场。
“没错阿姨,就是他!”丁子深一脸喜滋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沈渡,“我哥在学校的时候就拿过不少奖,尤其是那件一炮而红的作品,其实是我哥的毕业设计。”
“亏我还总跟人念叨起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能力,总想找个机会和你见一面。”葛秋惊喜道,“裴昭这孩子也真是的,竟然瞒着家里这么久,也不知道早点把你回来给我认识。”
这件事还真不能怪裴昭,身边的朋友谁都知道裴昭和沈渡不对付,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没人敢跑到裴昭的面前提起沈渡,这些事他自然不知道。
更何况裴昭有心避开沈渡,平日在家里吃饭时,只要葛秋提到沈渡的名字,裴昭必然会以不舒服为借口,放下碗筷,一个人回房间呆着。
葛秋对沈渡好奇已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见面,肯定要聊个痛快。
眼看着这顿饭要吃不成,裴昭走到裴屹坐着的沙发前,蹲下身子小声嘀咕道:“爸,我妈是不是不打算给我们煮饭了。”
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推了推,裴屹低声道:“叫外卖吧,就叫你妈最爱吃的那家餐厅。”
“......”
外卖送到时,葛秋才恍然发觉自己拉着沈渡聊的太久了,拍着额头急忙去厨房炒了几个菜。
“阿姨,不用那么麻烦的。”沈渡阻拦道。
“不麻烦,你坐着等会儿,我马上就好。”葛秋今天心里开心,一边带着围裙往厨房走,一边张罗着让裴屹把锁在柜子里的红酒取出来。
“拿哪瓶啊?”裴屹站在柜子前。
“就拿之前幺儿想要偷喝,被你抓现行,后来锁进保险柜里那瓶。”葛秋被喜悦冲昏头,一时间忘了改称呼。
“嘿嘿嘿,幺儿。”丁子深不怕死地拱了拱裴昭的肩膀。
“滚!”
裴昭特佩服丁子深火上浇油的功夫,偏偏他自己还不知情,一点眼力见没有,长这么大没人打死,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听见幺儿这个称呼,沈渡忽然想起家里的小崽子。也不知道今天没有他陪着,小崽子有没有好好吃饭。
裴屹打开红酒倒进醒酒器,裴昭在旁边满脸的痛心疾首。
“妈!你不是说这瓶酒是留给未来儿媳妇的吗?”
这瓶红酒的产地和山庄都非常有名,每年产量稀少,可遇不可求。
裴昭垂涎已久,几次下手都没能得逞,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给打开了。
“没有儿媳妇,给儿子喝也一样。”葛秋回应道。
哦,原来是给我喝的!裴昭捧着空杯子,眼巴巴的等着。
等着等着,他突然发觉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味。
葛秋说的这个儿子,好像指的不是他吧?要不然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给他喝?
转头看向帮忙拆外卖盒子,摆碗筷的沈渡,裴昭的头发‘蹭’的炸了起来。
“就是,管他儿子还是儿媳妇,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一家人,是不是?”丁子深用胳膊肘推推沈渡,一双眉毛挑的快要从天灵盖上飞出去。
“嗯。”沈渡低头答应一声,眼角含着笑意。
“等等。”裴昭放下手里杯子,“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们该不会是以为他和沈渡,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嗐,这有什么可误会的。”
丁子深走进厨房,帮葛秋把炒好的菜端上来,对裴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老裴你瞒着叔叔阿姨也就算了,连我也瞒着,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得亏我俩还是二十几年的哥们儿。”
“不是,你们...”
裴昭站起身想要解释,被炒完菜从厨房里出来的葛秋按住肩膀,压回座位上。
“老实坐下吃饭,来小沈也别客气,多吃菜,尝尝阿姨的手艺。”
沈渡笑着双手捧起饭碗,接住葛秋夹给他的菜,就着米饭尝了一口。
“阿姨手艺真的很不错。”
沈渡自己的厨艺也不错,只不过因为一个人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叫外卖,要不然就是糊弄了事,有时候工作忙起来,连糊弄的时间都没有。
“好吃就多吃点,别跟阿姨客气。”葛秋说道。
裴昭坐在餐桌上,感觉自己像个被孤立在外的局外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坐在旁边低头吃饭的沈渡,恶狠狠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沈?渡?”
沈渡面不改色的夹起一块色泽纯正的胡萝卜,放进裴昭面前的碗里。
“别总挑食,多吃些胡萝卜对眼睛好。”
语气温柔的样子,像是在哄不好好吃饭的小猫崽。
“你找死吗?”裴昭咬着牙,凑到沈渡耳边低声说道。
沈渡不着痕迹的偏过头,贴在裴昭耳边小声回答道:“你要是不想演下去,大可现在就和叔叔阿姨说实话。”
说实话?怎么说?
没错!我这几天确实住在沈渡家里!不过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变成了一只猫而已。
你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裴昭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压回肚子里,夹起碗里的胡萝卜,想也不想就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嚼,全当是咬在沈渡身上。
葛秋第一次见裴昭主动吃胡萝卜,要不是因为外面太阳已经下山了,她还真要跑到窗前看看,是不是太阳真打西边出来的。
沈渡笑的如沐春风,见裴昭吃的‘开心’,又贴心的夹起一块胡萝卜,放在裴昭的碗里。
“喏,吃吧。”
裴屹瞧着餐桌上,裴昭和沈渡‘眉来眼去’的样子就想犯心梗,美味可口的食物嚼在嘴里一点滋味也没有。
心里憋不过这口气,裴屹暗戳戳的伸腿在桌子下,朝裴昭的小腿上踢了一脚。
裴昭夹在一家人中间里外不是人,一口白牙快要在嘴里咬碎,真恨自己前几天没借机会咬死沈渡。
就算不咬死,他也一定要把他抓成大花脸。
要是老天再给他一次变成猫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对沈渡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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