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王爷

清风拂过竹叶,几片青色飘旋着往上飞掠,落在石子路上。

绿景如云,竹影晃动。

裴寒凛未将那人看得真切。

林寂鬓角的一缕发被风吹动,他依旧穿着那件素布白衣。余洛不满地问:“不是给你做了两件衣裳了吗,怎的不穿?”

“那是你余府的东西,我已深受恩惠,怎能再要那些贵重东西。”

主角真的太穷了。

两身锦缎衣衫而已,怎么就贵重了。

余洛正了颜色,财大气粗似的,“你救过我两次,是我的恩人。几件衣服算得什么。”

林寂笑道,“这不好说的。以后我离开了余府……”

“什么离开,你不许走。”

余洛一下急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又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便以下命令的语气道,“我不同意。”

林寂稍稍弯下点腰,替他将鬓角的一缕碎发拨正,鼻尖与他不过存许远,呼吸几乎能喷在他脸上。

余洛的心口倏然漏一拍。

耳朵尖立刻烧了起来。

“我,我说了。”余洛站得背脊有些僵住,姿势不算很自然,“要你住到明年殿试。”

“叨扰这么久,不大好。”

林寂直起身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些。

余洛如擂鼓似的心跳才稍稍平息些许。

“不算叨扰,我是愿意的。”他焦急地解释,“住多久都行,你身无分文,如果离开的这里还能去哪里。”

看他默默不言语,余洛仔细想着他忽然要离开的缘由。

难道,是因为他要林寂考虑做自己的世子妃,他才决定离开府邸的吗。

啊,这一步果然走急了。

不该那么草率地告白的。

余洛扁着嘴,眼中满是懊恼。

“我,我说过的那些话都不算的。你就当玩笑话好了,你若是不愿意当我的世子妃我自然也勉强不得,可是明年殿试……”

林寂又笑,“那是玩笑话?”

如果说是玩笑话,会不会显得我很轻浮。

嘴太快了,不该这么解释的。

怎么越说越错啊。

看着余洛慌张地开始搅弄手指,林寂眸子稍稍一抬,似是往他身后扫了眼。

“报恩便不必了,小世子对我极好,已经够了。”

林寂将手撤回来,余洛手心空了,顿时心里发慌。两步追上去捉住他的袖子,“林哥哥别走!不够的,不够的!”

“不是玩笑话,我,我……”

林寂默不作声,似是在等着他说什么。

我真的喜欢你的。

那话将要呼之欲出,身后却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

是管事带了一群婢女们来了。

老夫人原是听闻余洛和小郡王关系亲密了些,便吩咐管事今日留小王爷在府中住上一晚,也好乘热打铁。

管事瞧见了余洛身后不远处的小王爷,便福身行礼道:“老夫人问小王爷是否愿意留下来宿一晚。刚刚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听闻小王爷来了,正要在宫中设宴款待。老夫人的意思是,若小王爷愿意,明日正好与世子一同入宫去。”

裴寒凛身形一显。

又瞥了林寂与余洛二人一眼,眼神里颇有些深意。

此事到底不好拒绝,便将这邀请顺承下来。

“好,极好。”管事身居内宅多年,对于年轻人的一些心思一看就破,几次察觉到裴小王爷的目光落在余洛身上,便觉得这姻亲之事是有眉头。

余洛深感事情不妙。

祖母这是摆明了想撮合他和裴小王爷。

退婚的事情从长计议,那也得先和裴寒凛一致对外才行。不能和祖母兄长硬来。

余洛面露愁色,再一抬眼看到林寂正看着自己,眼神幽深。

便立刻挥袖作出一副凶凶的模样,“什么宫宴,不去不去。”

只是不知这话说得像是一只急得跳脚的小绵羊似的。

管事根本没往心里去,应承道:“可是宫中皇后娘娘想小世子了,说是几年没见,想再看看的。”

咦,是他当皇后的姑母发话了。

那就不太好拒绝了。

这可如何是好。

管事看着余洛苦恼的样子,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可这话却并不像是说给小世子听的,“皇后娘娘始终挂念着,小世子的婚事没有着落,娘娘也是操心的。宫宴里来的都是各家天潢贵胄,皇后娘娘说了,世子阁下年纪小见过的人也少,常年闷在府里可不行,得多见见世家的公子姑娘们。”

“若是看上哪位的,小世子只管和皇后娘娘说。”

管事微笑,余光扫过林寂,“广陵郡王一事是个意外。娘娘说会给世子做主。娘娘说了,单是凭这余府的名头,金陵城里,还没几个是世子配不得的。”

这话意在敲打,很是明显了。

林寂神色未动。

余洛依旧没听出关窍,只觉得什么宫宴的太麻烦了。

他还得抓紧时间攻略主角呢,哪有那么多空,今天陪这个骑马,明天带那个赴宴。

时间都白白消磨掉了。

可裴寒凛却知道这几句话的意思。

目光微妙地再扫过那弱冠少年,只见他身姿卓绝,颀长而瘦削,看上去满身书卷气。

衣着清贫。

“小郡王这边请,老夫人已经着人为您把院落收拾出来。想来今日骑马累了,晚上已经在备着了,可先去沐浴更衣。”

婢女在小院中清扫整理,余洛和裴小王爷端着两盏茶和一些吃食,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下。

凉亭后是一座不高的假山,地处府邸西南角,是个不常往来人的院落。

“那位林公子是什么人。”

裴寒凛开门见山的问。

“他是……是我一位朋友。”

裴小王爷思忖了一会儿:“他并非金陵城中人?”

“是,他是位刚入金陵不久的举子。”

竟是个一穷二白的庶民。

裴寒凛瞥了余洛一眼。默默喝了口茶水。

从他第一面见余洛起,他就着急忙慌地一直想退婚,又直道家世出身不在乎。

刚刚管事虽然话不明说,可分明是意有所指——那些话,都是说给那个清贫的举子听的。

听那人和余洛的交谈,也像是余洛纠缠着人家的样子。

难不成。

一杯茶喝完,裴寒凛再问,“你说的不在乎家境,出身——”

“难不成,是个一穷二白的庶人也行?”

余洛揣着袖子,像是还有些出神,是在为宫宴的事情还烦扰着。

话入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着回答,漫不经心地应着:“那是自然。清贫些怎么了,人好就行。”

裴寒凛握着手中的杯子良久没有接话。

“你家人不会同意的。”

余洛一听来了精神,立刻反驳:“我会说服他们。”

“你说服不了。”

裴寒凛很笃定。

“为什么。”

“如今余氏在金陵城局势微妙。你若是和一个家境尚可的缔结姻亲便也罢了,若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庶人。你祖母和你兄长一定不会同意。怎么说都没用的。”

裴寒凛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余洛心上。

余洛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忽然炸了毛,“不可能!”

“那你试试?”

余洛不敢贸然去试,怕一不小心挨顿毒打。

裴寒凛看他怯怯地样子,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再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你还是早点歇了你那心思,明日宴会上,看看有没有能相中的门当户对的人吧。”

“他没有哪里配不上我!”

余洛急了,他可是太子殿下啊。

“他日后会,会……会有出息的,我知道的,他……”

裴寒凛回想着刚刚那位的气度,的确是不凡。

是光一眼便知道是有些底蕴在的。

只可惜出身贫寒。

“你是想着他是个举子,又知他有才学。以为他如今既能入得了殿试,来日便能当状元,得官位,再过个几年,甚至能像你哥哥那样入内阁?”

裴寒凛缄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余洛。

“不可能的。”

余洛的脸色发白。

“他只是个庶民出身。所谓殿试,也不过是当那些权贵子弟的踏脚石。”

余洛眼睛有些发红,像是被这些话震撼到了,又坐回了冷冰冰的石凳上。

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如果是这样,那林寂的真实身份揭露之前,祖母和兄长很难同意他们成婚的。

怕就怕在,在林寂身份揭露之前,他就被家人摁着成婚了。

他还以为只要拖到明年林寂殿试,等他拿了个名次,就能顺理成章地成婚了。没想到竟是如此。

这到底该怎么办。

余洛攥紧了手心,“那怎么办,裴小王爷,那我该怎么办。”

裴寒凛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又看着那一口未喝的茶水。

语气很公允地下了论断。

“断了。”

“啊?”

他放下手中杯盏,“你绝不可能和一个庶人成婚。”

余洛彻底沉默了。

看着他愈发失神的脸色,裴寒凛指尖敲击着石桌,像是在这一场沉默里变得有些焦躁。

倏然问:“我也年长于你。”

“你不必喊我那么客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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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寒凛:我要听裴哥哥(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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