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道，朝那边走去。海龟一手抬着鬼灯，一手拿着青铜剑，全副武装，一双眼睛到处瞄。

“你怎么过来了？”我走到旁边，却没敢离太紧，中间相隔三四米的距离，道：“不是说好了地毯式搜索的么？”

“搜到这来了。”海龟看了看跟在他旁边的两个人，道：“我看到了河流源头，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根本没有路，当时咱们都已经快走到头了。”

我点了点头，又道：“遇见怪事了吗？”

“啥叫怪事？”海龟道：“我看见你就是怪事。你在这干啥？给玉人蹲点么？”

“我闲的蛋疼。”我指了指这周围，道：“看见秦二了吗？”

“没有。”海龟道，我突然看见海龟后面冒出个硕大的狗头来，大黑狗对着我呲牙，仿佛不满我提到秦二，老家伙竟然把这条狗找到了，而且似乎相处的还挺融洽。

我道：“之前秦二和玉人打起来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没在场。”见海龟没遇到什么怪事，我才放下心来，他似乎还是和之前一样，那就可以相信，但我心里总有疙瘩，只要进入深渊，就真的得沦陷进深渊无法自拔，见谁都不像是真的。

海龟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可却又闭上了。

“你有话说？”我皱眉问道。

“没有。”海龟摇了摇头，这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战栗，毛骨悚然，连海龟都没遇到什么怪事，怎么突然之间也变成这样了呢？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就和我盯了一会儿，没有回避，但那眼珠子却在颤抖着，尴尬笑道：“你盯着我干嘛？”

“不干嘛。”我心头困惑重重，又远离了两步，跟王玄使了个眼色，道：“咱们先找到秦二吧。”

“找他干嘛？”海龟道：“他不是不知道张良素书在哪里么，听你的意思他还和玉人有纠缠，你不觉得是往火坑里跳吗？”

我指了指地上，缓缓道：“这就是火坑。”

海龟不再言语。

“狗哥。”我蹲下来，唤大黑狗过来，老狗很不屑，慢悠悠地走过来，闻了闻我身上，又重重打了个喷嚏，喷了我一鞋。

我恨不得炖了它，可无奈也只能尽力讨好，摸了摸它的脑袋，道：“狗哥，帮我找找秦二呗。”

大黑狗闻言就趴在了地上，它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但它似乎很不愿意见到秦二。

“您能不能帮我办点好事儿啊？”我终于有点明白大黑狗一直找不到秦二的原因了，它恐惧秦二，但还是秦二的狗，不会逃跑，也不知道秦二到底怎么虐待它了。

“你跟人都没比跟这条狗客气过。”海龟坐下来，很自觉的和我保持距离，五个人分成了两组，很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但却有些尴尬，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顺手掏出老疤脸送给我的酒瓶子，打开就往嘴里灌，可我怎么也倒不出来一点酒，只有几滴滴在我有些干裂的嘴唇上。

妈的，喝完了扔给我。

我又看了眼，刚想撇，却突然发现酒瓶上有字，我瞬间收回来，装作无聊地背过身去，翻过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确是老疤脸的字迹。

黄泉眼里有地狱，秦寿，如果你还是你，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是酒瓶上写的内容，字体不大，但却是刚写上没多长时间，肯定是老疤脸逃跑的功夫写的，他之所以看甩不掉我们才下来，是因为之前跑着的功夫在偷偷的往上面写字。

黄泉眼里有地狱？

我刻意忽略了他不信任我的那些话，只注意到前面，他说我知道该怎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又看向黄泉眼，突然间又了主意。

“海龟，把鬼灯给我。”我道，走过去就要接，海龟迟疑了一下，才缓缓递给我，道：“你要干嘛？”

“我去看看玉人还在不在。”我道，玉人也不是人，鬼灯应该对它有反应，现在秦二不在了，但玉人未必就在，说不定早追秦二跑了。

“小心。”海龟盯着我，道。

我抬着鬼灯缓缓考向黄泉眼，走到之前和王玄探过的位置，鬼灯也没有任何反应，我就又试着往前走。相比于靠近其他东西，玉人是我最恐惧的，越靠近我的双腿越是发抖地厉害，可鬼灯一直没有亮，直到我心惊胆战，走到了黄泉眼旁边，鬼灯一直寂灭着。

似乎，玉人还真走了。

我往黄泉眼里看了眼，黄泉水不再似之前那般充盈，减少了很多，同样是恶臭扑鼻，闻之欲吐，就算闻过很多次，我还是无法承受，相反越闻越容易恶心。

我壮着胆子把鬼灯抬到黄泉眼上面，它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鬼灯里还有些尸油，燃料应该足够，但没有冥火点燃它，说明这附近真的没有阴魂野鬼，我这才敢俯下身子，捏着鼻子往黄泉水里看了两眼，除了泛黄的粘稠尸水，什么都看不到。

可它似乎流动着。

我没有立刻离开，仔细观察，原本还粗糙的黄泉水缓缓变得平静，越来越光滑，最后成了镜面一样，甚至能倒影出我的影子，只是有点泛黄，有些看不清，最能看清的还是反射过来的探照灯，我的影子在黄泉水里只是个模糊的阴影头上戴着安全帽而已。

我把安全帽摘了，放在旁边，黄泉眼里就变得格外漆黑，但那尸水化成的镜面却很明亮，依旧能看到我的样子，而且格外清晰，诡异的是，它照射出来的我却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几年前，当时我可没现在邋遢，而且连胡子都没有。

我往后退了一下，再伸头看去，还是几年前那个我，阳光帅气，脸很白，还在笑着，我可从不记得自己笑的那么傻逼。

“喂，怎么样了！”海龟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让我猛然惊醒，尸水化成的镜面突然间消失了，连那边的我也消失了，变得黑咕隆咚，什么都看不见，我急忙拿起安全帽，用矿灯往里照，尸水还是那样，仿佛那细腻的镜面从没出现过。

事实上，它还真没出现过。

“玉人不在。”我转头道，不知为什么，当海龟喊我之后，突然感到一阵失落，我逝去的光阴被封进阴司了？

他们这才走过来。

我在地上寻找玉人的脚步，从尸水痕迹找到玉人和秦二战斗过的地方，那周围洒了不少尸水，甚至出现了血迹，而且很多，秦二的情况似乎不妙。

我还找到了一些玉的残片，有的能辨认出是哪个部位，有的则不能。

在旁边，我见到一堆红色夹杂着绿色的粉末，并不多，闻起来有种特殊的味道，里面夹杂着朱砂，但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这里面有血！”海龟突然惊叫道，我立刻转身跑回去，见他正拿着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搅拌尸水，里面露出来几道鲜红的血丝，没有和尸水相溶。

“不是吧？”我立刻紧张起来，黄泉眼里有鲜血，难道是玉人留下的？那东西已经开始淌血了？

“不对啊……”我又皱着眉头，玉人的成长速度虽然惊人，但身体里绝对没有流淌着血液，那需要用活人的鲜血来浸泡浇灌才可以，可显然还没有到那一步，这鲜血不是玉人的！

秦二？

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他，死在玉人手里的尸体都陈列着，没有一具尸体鲜血能迸溅到黄泉眼里，那么只剩下秦二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老疤脸所说的黄泉眼里有地狱是什么意思了。

秦二跳进去了！

“海龟。”我捏着鼻子道：“你敢往下跳吗？”

海龟瞬间蹦出去老远，明显之前就有防备，指着我道：“你想害死我不成？”

“没有。”我道：“我只是隐约间觉察到，张良的素书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遇到这个问题，他倒是分外急切。

“真正的阴曹地府。”我道：“就在这黄泉眼下面。你敢跳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海龟愣了一会儿，转而道：“我觉得现在不应该继续信任你了。”

“你忘了咱们之前怎么说的了吗？”我对于海龟的反应并不感到吃惊，可还想试图改变这一现状，同伴之间相互怀疑到这个份儿上，实在太危险了，对谁都不好。

“记得。”海龟冷笑道：“可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秦家人？”

我心头一紧，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老子傻吗？”海龟把手放在后腰，但并没掏枪出来，似乎还留着缓冲的余地，只是他笑起来太人精了：“那猥琐男提到项家人，你问的那么清楚，反而提到秦家人你却只字不问，最重要的是你还姓秦，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这一点不足以证明什么。”我道：“我之前同样不知道。”

“那么第二次野鬼燎原，秦二救你出来你怎么解释？”海龟道：“我之前虽然觉得奇怪，但完全没往那方面想，我也不知道，自从知道秦家人之后老子算彻底明白了，这他妈就是个阴谋！你可别小看我，你和秦二聊天的时候，我装睡呢。”

“你当时可听不到。”我道。

“还用听吗？”海龟道：“我的侦查能力可出乎你的意料。”

我无言以对，无论我有没有异心，只要扣上秦家人的帽子，事情就简单不了。

“不解释了？”海龟冷冷笑着，可刚说完，表情就凝固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回头一看，只见鬼灯又燃起了鬼火，幽幽的蓝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