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玄喊出来后，雕像后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海龟也不装了，落针可闻。我紧紧握着刀，做出随时能取人性命的姿势。

“等我揪你出来就不是这么说话了啊。”王玄又喊了声，并且缓缓走过来。

这一次奏效了，当又一个人影从雕像外走出来的时候，我连想都没想，直接从旁边切过去，短刀顶住他的腹部，道：“别动。”

可刚说完，我看到他的脸，瞬间就愣住了。不对，应该说是她。

疯女人。

“怎么是你？”我皱起眉头，第一个就想到李庄，忙问道：“李庄也下来了？”

“走散了。”疯女人没敢有大动作，斜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退了两步，直到离开我的威胁，而我也没有进一步威胁她。

“走散了？”我皱起眉头，说实话这个女人的话我一直不太相信，就算她没有露出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我还是对她防备有加，这个人本身就不寻常。

“他是……秦二？”疯女人指着满是伤痕的秦二，似乎对于他比对李庄还感兴趣，当秦二抬头，看着她的时候，我明显见她浑身一抖，想要说的话硬生生的憋进了肚子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还用我说吗？”我道：“你看谁有秦二那股气。”

“不用了。”疯女人离我很远，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我就问道：“你刚才怎么不出来？偷窥什么？”

“我……”疯女人看我的眼神竟然也是那样，似乎见到谁都害怕，硬挺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有话直说，我又不能害你。”她这股大家闺秀的模样确实容易让男人心生怜悯，有几分李瑶撒娇时的模样，可一想到死去的李瑶，我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厌恶。

“没准儿。”疯女人道。

我一愣，继而叹了口气，道：“你越来越精明了。告诉我，在内蒙古的时候，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疯？”疯子怎么可能仅仅用了一年就变成现在这样，而且是潜移默化地变成正常人，她的眼睛似乎根本没问题，甚至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能想起来一些事。”疯女人害怕地往后退去，双手抱着肩膀，道：“我是没有疯，只是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在那之后的事情，就是遇见你之后……”

“不用这么怕。”我道：“虽然李庄没在，不过我也不能对你怎么样，老子也没那心情。”这是在李庄不在场的情况我和她第一次交谈，想起她之前对我的恐惧，连我还记忆犹新。

“你心怀鬼胎。”疯女人看了看秦二，突然对我道，这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了。

“话可要讲清楚。”我冷冷地道。

“你别威胁她，让她说。”海龟指了指我：“给我过来。”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并不觉得疯女人会诬陷我，而且我隐约间知道了她的意思，就缓缓退下去，又掏出一个封装食物扔给疯女人道：“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吧。”

疯女人捡起来，道：“秦寿的身体里怀着鬼胎，就跟……那……那……”

“王老八。”我提醒道。

“对，跟王老八那个男人一样。”疯女人道：“我之前见过他，不过那个叫王老八的男人并没有秦寿严重。”

“你什么意思？”我浑身一悚。

“就是……”疯女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含含糊糊地道：“王老八……能控制住自己，把心里的鬼胎赶出去，可你有可能让鬼胎占了身体。”

我忽然间脊背发凉，连嘴都合不上了，直到海龟直勾勾地盯着我，才稍微让我回过神来，可却越来越惊悚，喊道：“看我干嘛！”

“说实话。”海龟吞了吞道：“我还真觉得你和之前我认识的秦寿不一样了。其实当你把被尸傀捞走的人扎死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那不是很正常吗？”我辩解道：“我那是替他解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事从来不拖拖拉拉。”

“但你也从来不会想着去杀人，而且你根本下不去手。”海龟道。

“杀……杀人？！”疯女人差点把吃的东西吐出来，拼命咽下去盯着我，比刚才还要惊恐。

“我没觉得。”我道：“我当时的想法你应该明白，我不杀他，他死的更惨，就因为这我就动手了，你以为一个无辜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敢下手吗？”虽然这么说，可我心里却感到一阵空虚，好像自己的灵魂正被蚕食。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海龟闭上眼睛，缓缓道：“连你都不觉得奇怪，因为你变了。”

“我刚才感觉到你身上的杀气了。”疯女人突然道：“你让我有致命的危机感。”

我取下安全帽，抓了抓头发，道：“你别说话了行吗？越说越乱。”

“不耐烦了？”海龟又上阵炮击我：“她说的很对，如果出来个陌生人，并且反抗的话，你说你会不会下手？”

“你觉得出现在这里的人有可能是无辜的吗？”我没有反驳，试图给自己找了理由，而这也正是我相信的理由。

“有水吗？”疯女人不合时宜地插话，我把自己仅剩点底的水壶扔过去，又对海龟道：“你怎么说？难道我这样就叫变了？我好歹还知道自己杀没杀过人，你记得你杀过多少人吗？”

“你以为杀人是开玩笑的？”海龟也被呛出火来，吼道：“你知不知道我杀的人全都记得，全都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你知道被噩梦折磨的痛苦吗？你去赎罪过吗？”

“我天天赎罪。”我突然间没了反驳的心思，不想勾起海龟的痛苦，只是仅用我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没人再插嘴，疯女人也默不作声，只是一边吃一边看我和秦二，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透了，看起来很硬，跟个巫婆一样，否则她打扮起来最起码也是个性感美女，甚至比刘瑶都不逊色。

“我觉得和你一起行动越来越危险了。”海龟打破了沉寂，说着话却不看我，顿时让我火冒三丈，同时彻骨心寒，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危险。”老半天，我才故意冷笑着，问四人组里的一个人道：“你也这么觉得吗？”

他不做声，我更心寒了，身子簌簌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又问王玄：“你也这么觉得吗？”

王玄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却从他眼里看不出任何不信任，却更让我受不了，他眼里有东西，那是什么？我从没遇见过，或许有，只是我忘了，在他那双眼睛里我像是沿街要饭的乞丐，等待着施舍一般，那是怜悯的目光。

我反倒不敢看他，身躯蜷缩起来，问秦二道：“你觉得呢？”

秦二老半天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我才发现他连眼睛都闭上了，显然是睡着了，气得我大吼一声：“秦二！”

秦二惊醒，身子一绷，那双眼睛转向我，道：“我不觉得。”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吗？”我竟然有些不相信秦二的话。

“你哪里怕过。”秦二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简直要睡着了一样，事实证明他真是睡着了，但却能在睡着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声音，这功夫可真不一般。

“这可不是怕不怕的事情……”海龟小声道：“我就要不干了……”

“少来你这一套！”我用尽了全力，狠狠叫道，连嗓子都差点喊破，又把秦二给吵醒了，他不看我，继续低下头睡觉。

海龟一愣，这次倒是没跟我吵，只是叹息着道：“前途越来越让人绝望。”

我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到了疯女人身边，她见我来就蜷缩起身体，像是我要迫害她一般，楚楚可怜，而我却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路出后背，问道：“你说的是这东西吗？”

“我眼睛散光，看不清楚……”疯女人弱弱的道：“有的人我甚至看不见。”

“什么意思？”我转过身来，蹲在她旁边，仔细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瞳孔最重要，漆黑的小点却是白色的，好像有气泡一样，非常地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和不干净的东西接触越多的人，我越看的清楚。”疯女人小声道：“就是你这样的，但能让我看出细节的人只有秦二一个。”怪不得她这么注意秦二。

“这可够灵异的。”我冷笑道：“那我就直接问吧，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驱逐鬼胎？”

“对。”我道。

“我不知道……”疯女人的声音更小了，往后退了退，缩着脖子，道：“我如果能找回记忆应该知道的。”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这一年来除了学习日常生活，我一直在思考你的事，虽然没找到驱逐的办法，但我却想起来一些片段……”

“什么？”我突然来了希望，想起老疤脸临走时的警告，抓起她的肩膀问道：“有办法阻止？”

“是……是……”疯女人一个劲儿点头，我发现失态，立刻松开手，退后了两步，问道：“什么办法？”

“鬼胎由恶念而生，只要心有恶念就无法阻止……”

“说重点！”我道：“谁会没有恶念。”这和老疤脸说的可不一样，老疤脸的意思很明显，不做某件事，就会安稳一辈子。

“杀人。”疯女人道：“不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