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苏御看着周慕，一时竟然觉得从未认识过眼前人。他在自己心中一直都是护着自己，支持自己的皇叔。自己从没想过，他竟然在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后。依旧锲而不舍的维持那表面的和谐，天真的以为自己与贺帝能够重修旧好。甚至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威胁到贺帝的安全后，毅然决然的站到了贺帝那边，他们是血缘亲情，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周苏御后悔问周慕这些话了，今日的对话已经叫自己一直以来的世界完全崩塌。

周苏御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周慕。

周慕脸上显示出慌乱的神色，这么久以来，他对贺帝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怀疑，但他的本性驱使他不愿相信自己的怀疑，他一遍一遍的认定这不是事情的真相，不断给自己洗脑，让自己相信自己编造的那个美好的世界是真实的，而直到今天，他看到周苏御看自己的眼神才意识到，那只不过是自己的想象罢了。

可是……

周慕咬牙，他有他的坚持，他绝对不能看到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相信自己可以扭转这个局面。

“苏御，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可是你看现在的情况不是好转了吗？皇兄已经逐渐将一些事情给你了处理了，这就是他信任你的表现，这样下去。你会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你实在是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啊！”周慕劝说着周苏御，且他坚信自己所言是正确：“总之，有我在一天就绝对不能看你做出弑父夺权的事情。”

周苏御久久的看着周慕，听着他殷殷的劝说，惨然一笑，伸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口，露出了左肩加上的箭伤：“这是上次祭天游行的时候。他派人暗杀我时留下，一箭贯穿肩胛骨，我若是躲在晚一些，现在就没命跟你说话了。”

周慕一愣，盯着那个伤口手足无措。

“这只是最近，我的身上还有好些陈年旧伤，还有上次寺庙失火你真的认为是偶然吗？当时门上落了锁，四周浇满了火油，他是铁了心的将我烧死在里面，即便这样，你还觉得他仅仅是偏心了些吗？”周苏御淡淡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眼中无喜无悲。

周慕颤抖着嘴角，好半晌才道：“不，不会的……皇兄不会这样做的，你是他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又如何？”周苏御笑，有些悲哀的看这周慕：“皇叔，我知道你自幼养尊处优心系江山，不愿相信的世间有恶，可这世上之事却不都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你叫我想开些。叫我不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他呢，他又何曾放过我？你说他交托了我许多事情是信任我的表现，皇叔，你扪心自问，那难道不是为了为难我吗？若我办砸一件是什么后果，还需我多向你解释吗？”

周慕听着周苏御的说法，神色慌乱的沉默一阵子，却还是摇头道：“我都说了这些一定是误会，皇兄他不会如此狠心，你忘了吗？宫中还有胡贵妃，定是她为了让周免继承皇位才做出这样……”

“够了！”周苏御实在是不愿听周慕替贺帝这样狡辩：“如你所言，这些都是误会，那我问问你，当年我亲眼看着他将我母后囚禁宫中，逼迫我外祖战死沙场，任由我母后在宫中自尽，他理都不理，甚至连太医都不肯宣，这些也是误会？！”

周慕脑中“轰”的一声，退了两三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苏御冷笑：“字面意思。”

“不可能！”周慕激动的反驳这：“皇兄他虽然偏心了些，但是绝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他同你母后感情甚笃，不可能！”

“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周苏御狠狠的撕开了周慕心中粉饰太平的遮羞布：“他已经做出这等杀妻杀子的事情，皇叔你还要求我对她父慈子孝？就说今日之事，什么样的惩罚不好，周免犯错也最多是禁足罢了，他却收了我的京中守卫兵权，因为他知道，兵权是我的护身符，若没有这些兵权以及我母家旧部支持，你以为我能活到今日！”

周慕这下彻底傻了眼，他从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在他的印象中，贺帝是他敬重的兄长，从小对他疼爱有加，虽然为人偏执了些，但是本性是好的，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贺帝与周苏御口中这个杀妻杀子的混蛋联系在一起。

“不，不会的，肯定有误会！”周慕极力的否认这，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周苏御听。

周苏御看着周慕的种种表现，眼中从略微的希冀逐渐变得暗淡下来，这些事情，除了秦孀，他只告诉给周慕，因为他是自己信任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是他维护了自己多年，照顾了自己多年，这份情谊不是自己轻易能忘记的，这段过往是自己内心最最柔软的部分，自己不愿展露给别人，以免再次掀开，鲜血淋漓，可是……

周苏御合眸，他终究是让自己失望了。

“刚刚皇上问你的意见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若是从前你一定会袒护我的，若你能将对皇上的信任分给我一半，你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明知道他们要查我，你却半点风声都不透露，你说，今日若是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我还有命活？还是你自信能护的了我？留我一命？……皇叔，哪怕你刚刚回答个不字。我都不会这样失望。”

……

秦孀远远的只看着周慕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周苏御果断转身朝自己这边走来。

秦孀皱眉，迎了上去，直觉告诉她，结果并不好。

周苏御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且没有人气的氛围，没有滔天的愤怒，有的是无边的沉默……

秦孀拉住他的手，轻轻握住。

周苏御抬头看向秦孀，疲倦一笑。

秦孀心头一痛：“无妨，会有办法的……皇叔……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周苏御只看着秦孀，神色瞬间苍老疲惫：“他哪怕信我一分……孀儿，我现在只有你了。”

秦孀鼻子一酸，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苏御，他身边的人本就不多，周慕对他有特别的意义，是看护他长大的至亲，如今也……

“无妨，一切有我陪你……”秦孀坚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