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狂疯暴雨
很多时候,他们知道,跟皇帝讲道理,会死,但是,他们还是要跟皇帝讲讲道理。
如果遇到个讲道理的皇帝,可能还好点,最多,也就挨顿板子。
当然,这么做,他们是要吃亏的,要吃大亏,甚至,命都会丢掉。
不过,他们不在乎。
如果遇到个不讲道理的皇帝,那就危险了,很有可能,这顿板子,就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顿“大餐”了!
谁惹他生气,他就要整的谁生活不能自理!
其实,用钢这字眼已然有点过分了,当皇帝的,收拾文臣,还需要钢吗?
因为,他们有点不把皇帝放眼里。
或者说,他们认为,当皇帝的,也得讲道理。
难道,不是几句话或者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吗?
还别说,在明朝,特别是在万历朝,这帮文臣,还真没这么好收拾。
那自然是逮着文臣一顿钢。
如果,当皇帝的不讲道理,他们就,群起而攻之!
因为,国本之争,这帮文臣,请他吃了个有史以来最大的鳖,他撑得有点受不了,所以,就不上朝了。
这会儿,估计皇极殿里面都长蜘蛛网了,所以,万历就让人在殿外的台阶上撑了个华盖,坐下面,跟这帮清流钢!
房可壮并不知道,一顿最丰盛的板子炒腚花正等着他呢。
他只当自己很聪明,很了不起。
他只当自己一顿操作猛如虎,浙川郡王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万历,很罕见的出现在皇极殿前。
这里,是大明历代皇帝上早朝的地方。
不过,万历已经有将近三十年没用过了。
他摆开阵势没多久,以房可壮等人为首的清流便来到了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来到了台阶下面。
他们内心虽然不怎么把万历放在眼里,表面上,他们还是很恭敬的。
一众清流,整整齐齐的趴地上,山呼万岁之后,便准备起身了。
没想到,按惯例应该说“平身”的万历并没有吭气。
场面,顿时变得有那么一丝紧张了。
一帮清流都趴地上暗自咬牙呢?
这皇帝,又发什么疯?
大冷天的,让他们趴地上,不让起来。
不知道地上的石板很冷很硬吗?
万历冷冷的盯着这帮清流看了半天,这才慢悠悠的问道:“房可壮,你为什么跑去浙川抓范荣?”
我他吗巡盐御史,跑浙川去抓贩卖私盐的贼子不对吗?
难道,就因为这姓范的是浙川郡王的老丈人,我就不能抓他吗?
房可壮不卑不亢道:“回皇上,微臣已查明,这范荣就是最大的私盐贩子,所以,微臣才带人去抓他。”
你说人家是就是吗?
万历又冷冷的问道:“证据呢?你们,上的奏折,全部是空口白牙,没任何证据,难道,你们就是这样给人定罪的吗?”
说到这里,万历已经有点生气了,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很多。
我他吗不是在奏折里说了,差点就人赃并获了,要不是那疯子拦着,你要多少证据有多少证据。
房可壮也有点生气了。
他已经听出来了,皇上,这是摆明了想偏袒浙川郡王。
他暗暗咬了咬牙,抬头朗声道:“皇上,微臣在奏折里写得很清楚,当时,微臣已然将上百车私盐和贩卖私盐的贼人全部围住了,差点就人赃并获了,是浙川郡王突然间跑过来,仗着自己郡王的身份,硬是命石柱土司的白杆兵围攻微臣带的屯卫,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微臣的脸,微臣受辱是小,他这种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的行径,不严惩,不行!”
哼!
又开始教育朕了?
朕。
草泥马!
万历微怒道:“你这意思,还不是没有任何证据?”
房可壮梗着脖子更正道:“皇上,不是没有任何证据,是差点就人赃并获了。”
哼!
还嘴硬是吧?
行。
万历强压住怒火,冷冷的问道:“朕再问你,你说陈应堂等一干盐科提举司官员监守自盗,私自调动石柱土司白杆兵贩卖私盐,证据呢?”
房可壮依旧梗着脖子道:“皇上,要是微臣能人赃并获,什么证据都有了。”
你有你他吗的证据!
万历冷冷的嘲讽道:“你怕是不知道吧,四川盐科提举司请白杆兵护盐是早就在兵部报备了的,人家先在兵部报备了,然后带白杆兵去贩卖私盐?你,脑子呢,没带是吧?”
你!
你一个当皇帝的竟然如此没涵养,当众口吐污秽,羞辱朝臣!
房可壮气得浑身发抖,大声抗辩道:“皇上,微臣不是兵部尚书,兵部的事,微臣是不知道,但是,这个,跟他们贩卖私盐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哎呀,你还有理了?
万历都有点压不住怒火了,他粗声粗气的问道:“朕再问你,你说浙川郡王就是四川盐科提举司侵吞三千多万斤井盐的幕后黑手,证据呢?”
没有证据,怎么了?
万历摆明了要帮那羞辱他的疯子开脱,房可壮气得,要发疯了!
他不管不顾的死咬道:“浙川郡王要不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要阻扰微臣抓人抓脏?”
人家救自己老丈人还错了?
你设计引人家上套还是对的?
万历怒火中烧道:“朕再问你,你说郧阳监军刘若愚收取浙川郡王贿赂,阻扰办案,证据呢?”
没有!
房可壮还是死咬道:“刘若愚要是没收受贿赂,为什么帮浙川郡王,不让微臣借兵去抓人抓脏?”
兵,是你想借就能借的吗?
你想造反啊!
哼,不讲道理了是吧?
万历又逼问道:“朕再问你,你说浙川郡王利用私盐敛财,意图谋反,证据呢?”
证据,证据,证据,我们言官弹劾人,哪里需要这么多证据!
房可壮干脆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朗声道:“皇上,种种迹象表明,浙川郡王就是有谋反的嫌疑,为了天下安定,微臣自然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如果等他揭竿而起再查,那岂不迟了。”
一派胡言!
你就是收了人家的钱,帮人家去收拾浙川郡王的!
你这个无耻小人!
当朕是三岁小儿是吧?
万历怒道:“你空口白牙,胡说八道,还有理了!”
我没有道理又怎么了?
房可壮梗着脖子道:“大明祖制,言官风闻言事无罪,我们的职责就是风闻言事!”
你踏马的,又是这句!
万历大怒道:“风闻言事是无罪,但是,谁让你无凭无据,无缘无故,污蔑陷害一个皇室郡王?啊?谁给你的权力?来人,把这个诬陷忠良的奸佞小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卧槽,浙川郡王什么时候变成忠良了?
很快,一队武阉便冲上来,将房可壮拖到一边的空地上,抡起板子就是一顿打。
房可壮这个气啊。
廷杖,没什么,言官都以挨廷杖为荣。
但是,被皇上当成奸佞小人打,那就不能引以为荣了。
他气得癫狂怒吼道:“皇上,微臣尽忠职守,不畏权贵,竭力办案,难道错了吗?”
一众清流见状,不干了。
你当皇上就了不起啊,说不过就打人。
一个愣头青从人堆里爬出来,趴御道上大声疾呼道:“皇上,房大人说的句句属实,请皇上明察啊!”
哗啦,又是一堆愣头青窜上来,趴御道上大声疾呼道:“请皇上明察。”
哼!
又逼宫?
早料到你们会玩这手了。
万历冷冷的盯着这帮人,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突然,他癫狂大吼道:“来人,把这帮助纣为虐的奸佞小人全部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哗啦,不知道多少队武阉从皇极殿两旁涌出来,将这些愣头青拖到旁边空地上,抡起板子,就是一顿暴打。
那板子,顿时如暴雨般的落下。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一时之间,整个皇极殿广场都是木板拍肉声,惨叫声和愤怒的抗辩声。
万历见状,蹭的一下站起来,怒吼道:“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是吧?不讲道理,只讲关系,朋比为奸,欺君罔上!好!还有谁?站出来!朕今天就让你们明白一下,什么叫天地君师亲,什么叫君臣父子!你们这帮奸佞小人,目无尊长,目无君王,翻了天了,你们!”
这!
没人敢站出来了。
他们是不怕死,但是,得死得其所,名垂青史。
被皇上当成奸佞小人,活活被杖死,不值啊!
这次,房可壮好像真的有点没道理,空口白牙,无凭无据的,污蔑一个郡王造反,着实有点过了。
反应过来的清流终于没再傻缺般的窜出来了。
他们,都趴那里,不吭气了。
这帮无耻文臣,竟然被骂的哑口无言!
万历着实没想到。
他愣了一阵,脸上的怒色竟然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舒爽之色。
爽啊!
几十年了,从来没这么爽过。
浙川郡王,你小子,很好,一封奏折便让朕出了这口憋了几十年的恶气!
还好呢?
他要知道,房可壮说的一点没错,浙川郡王就是意图谋反,估计会一口气憋回去,憋死!
万历气疯了会怎么样?
可惜,他低估了这位疯王的能耐。
雪片般的奏折递上去之后,第二天一早,所有上奏弹劾浙川郡王朱器圾“一伙”的清流便被万历请进了皇宫。
明朝的文臣,就这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