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险些疯掉
“贤侄,大伯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绝不相信你会做出偷盗那等下作事,你跟大伯我透个底,这些牛你要来有何用处?若是用在正途上,我方家村上上下下七百口人,二话不说,全力支持你。”
这才是个解决问题的样子。
方唐镜是绝不会认为自己偷牛的,只是暂借。
“大伯,真的只是暂借,不信您看。”方唐镜拿出与钱掌柜签订的契约,打开。
只见契约的抬头明明白白写着:“借据”。
契约内容大致是钱掌柜借给方唐镜一百五十两银,三日内还清,利钱十两。若三日内不还,则以方唐镜抵押的十三头牛抵消这笔债务。
一个读书人,若是道德上有了污点,尤其是这种鸡鸣狗盗下三滥之事,这辈子也就完了。
方唐镜在借牛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点,因此在与钱掌柜签订契约的时候就特意以借据的形式约定交易。
钱掌柜就更无所谓了,自己横竖是不吃亏的,方唐镜若能在三日内给出十两利钱,堪比高利贷的收益,何乐不为。
老族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是偷就好,他还真担心方唐镜脑疾发作,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贤侄啊,这个,这个,那一百五十,不,那一百六十…,你可是要办什么大事?”老族长随即又愁眉苦脸起来,一百六十两银子啊!这可是吓死人的数字。
只是自己刚刚才说了要全力支持的,这转眼又问起银子的事,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确是有大事,不过不是为了小侄个人的事,是为了您老,为咱们方家村办一件大事。”方唐镜正色。
方唐镜想过,自己在大明立足,没有牢固的根基是不行的。
席卷天下的黄巢,李自成这些人为什么会失败,太祖高皇帝为什么就能成功,了解一下。
大家新手村时的职业都是农民,为什么太祖高皇帝就能四面受敌中建立了王朝,了解一下。
究其原因,区别就在于有没有这三个字:“根据地”。
当然,方唐镜并没有这份野心,但也要有一个进退无忧的根据地。
方家村民都是血浓于水的血亲,正是自己天然的基本盘,须得扎紧篱笆,打造成自己最稳固的根据地,避风港。
“什么大事,要花多少银子,用不着一百六十两那么多吧?”老族长追问。
“好大的大好事,一百六十两哪里能够,小侄连祖屋和田产全都卖了,也才勉强凑齐这笔银子开始运作,后续还要更多,一千七百两差不多了吧。”方唐镜轻描淡写。
老族长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方唐镜还扶着他,铁定当场摔个四脚朝天。他死死的抓着方唐镜的手:“你说多少?大伯我老眼昏花,没听清楚。”
老人家真的吓得不轻,一千七百两,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平时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之前一百六十两就够吓人的了,这次要一千七百两,全村的浮财都搜刮干净,也凑不出这个钱啊,除非卖儿卖女了……也不一定够。
“爹,儿子说你老糊涂了你还不信,‘老眼昏花’这个词摆明了就是用在眼睛上,怎么能用在耳朵上边呢!嘿嘿,儿子还是有点学问的。”
一直拖后数步的方唐秀突然开口,难得有机会显摆自己识得两个字,生怕老爹不知自己是“内秀”,说话太也大声,顺带着提醒糊涂老爹,自己才是你真儿子,别胳膊肘老向着外人。
若是平时他敢这么说话,老族长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拳脚已经劈头盖脸刮了过去。
但现在老族长没心思理这夯货,只是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一千七百纹银…砸锅卖铁…卖棺材板…卖儿卖女,还有什么好卖的……一千七百两啊!”
方唐秀眼老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撇了撇嘴:
“爹,你平时老跟儿子说那什么山砸到脚板上眼都不带眨的,今儿咋的了,不就一千七百文钱吗,至于……什么,一千七百两纹银!!”方老六一跳三尺高,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头牛。
他从来没想过一千七百这个巨大的数字后面,连带的会是“两”这个单位!怎能不惊!
方唐镜一直在想着怎么跟老族长说出他的计划,没太留心,直到这时才看出老人家情形不对,心知老族长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
“大伯,大伯,您别担心,一千七百两银子,小侄已经准备好了,您老不必忧心。”
可老人家已如同中了疯魔一般,双手擎天,喃喃自语:
“天啊!祖宗,我造孽啊!一千七百两!一千七百两啊!”
这下方唐镜也慌了神,老族长你可是见过两村上千人械斗,死伤数十人这等大场面都不怯场的高人,心志怎么就这么脆弱了呢,区区一千七百两而已嘛。
他这个饱受现代金融和影视作品动辄以亿为单位狂轰滥炸的人,这回真真是犯了教条主义,站着说话不腰痛。
平时不管是县里还是村里,主要流通的货币以铜钱为主,直接拿白银使用的主要是大商贾以及达官贵人,还有就是游学赶考的书生,起码也是家境过得去的人家子弟,大小地主之类。
广大的赤贫群众一辈子也难得积攒起超过两位数的银子。
象方家村这样的偏僻村庄,很多时候还处于以物易物阶段,便是德高望重的老族长也是没见过多大数量的白银。
一两白银官价兑换一千文铜钱,一千七百两是个什么数字?
一百七十万枚铜钱的冲击了解一下?
其实就算是放在方唐镜的上一世,若是一个普通人,突然得知自己欠了百多万的债务,怕也是要当场出车祸。
没办法了,这样的失心疯只能下猛药,对付这种疯症,民间早有惯例。
便如范进中了举人得失心疯一般,范进的杀猪佬岳父上前两记大耳光,疯病立消。
只是,老族长年纪大了,受不受得了?
方唐镜正犹豫不决,那边的方唐秀已经满脸兴奋的撸起了袖子,用力朝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搓了搓手,扬起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怒扇下去。
机会难得,不扇白不扇,救人要紧嘛。
“你想干嘛?!”方唐镜扯住这夯货的手腕。
“救我爹啊,再不快点就真没救了!”方唐秀真的急了。
“滚一边去,这里有我,还轮不到你!”
方唐镜推开这混蛋,胸有成竹地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
方唐秀原本不依不饶的还要继续,可见到这整叠整叠的银票,一下子就风中凌乱在了当场。
情形跟他爹差不多,不过好在这货年青,身子骨强健,方唐境倒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方唐镜看都没看这蠢货,拿起银票哗哗地在老族长眼前晃动。
“大伯,你看,三千两银子的银票,三千两,三千两!都是咱们的,咱们的三千两!”
矫枉必须过正,险些由一千七百两引发的惨案,顿时在大了一倍的诱因面前止步不前。
老族长涣散的眼神渐渐开始聚焦,滴溜溜的跟着银票来回晃动。
小半刻钟过去,老族长终于恢复了正常,只是人有点萎靡,在方唐镜的搀扶下进了门房里半躺着将养。
“贤侄啊!你老实说,你这些银票不是抢了哪个钱庄吧?”老人家的手兀自紧紧抓着方唐镜不放,他不放心啊,不然方唐镜怎么会出现在县衙里,他可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虽说这种想法过于荒唐,他也不愿相信。可没办法,不再大胆一点想象,实在想不出这位侄子,怎么能两三天内,就从穷得叮当响的穷秀才变成了“富可敌县”的土豪。
“放心,大伯,小侄可是圣人门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呢!”
老族长才舒了一口气,又被方唐镜下一句话吓得心脏噗通噗通差点跳出胸口。
方唐镜接着说:“比抢钱庄要好得多!”
完了,比抢钱庄要好得多的就只有抢银库了!
老族长浑身就要抽搐,白沫已经吐到了口边,又生生被方唐镜再下一句话压了回去。
方唐镜说的是:“做生意赚的!”
老族长不信,什么生意能这么赚钱,人家都是傻子?不过好歹心跳没这么狂野了。
方唐镜知道他不信,给他一粒定心丸:“县太爷亲自主持的生意。”
县太爷亲自主持,这就放心了!
呼!老族长终于是放下心来,吐出胸里那口憋了好久的浊气,整个人一下神清气爽起来。
“好贤侄啊!老伯从你三岁起,就看出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对了,之前说要办什么大事?大伯信你!”
“明天,县尊大人要招集全县士绅和工商界人士,商议募捐,乡贤祠,整顿商路等等事宜,小侄想请您老人家,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