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捉婿之战

“中了,我中了!”

方唐镜快活得如同一只刚从笼子里挣脱出来的小鸟。

放飞自我,我心飞翔!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

就像矗立在彩虹之巅……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语言已经苍白无力,非狂吼一曲《怒放的生命》不足以释放心中的喜悦。

这“雄奇豪迈”的歌声,顿时引来无数注目。

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低调有多重要。

不知道“中了”这两个字,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许多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盯上了这位年轻得出奇的新晋举人老爷。

太年轻了!

太令人妒忌了!

太令人心动了!

这少年人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就已经中了举,在本朝以来虽非空前,却也罕有。

而且相貌这般周正……

实是宜家宜室,血统优良,绝版良种,啊,不,良配也。

“榜下捉婿”正是南京城的优良传统,当年太祖爷也是喜闻乐见的!

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有足够的时间去更进一步,有着无限的可能!

华夏文化中,就一直有神童崇拜现象,越年少越受热捧。

否则也不会有甘罗十二岁拜相的典故广为流传了。

而在大明朝尤甚。

距离成化稍远的有北京李东阳,天顺八年时的十八岁进士,天下闻名。

本朝可就多了。

成化七年,四川乡试有个十二岁少年杨廷和中举。

同一年,湖广乡试,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杨一清中了举。

这两人又在第二年同时中进士,传为天下美谈。

上一科广西乡试,一个叫蒋冕的桂林少年十五岁中解元……

人们还不知道,历史上李东阳,杨廷和,陈冕都是做到了首辅的。

宁笑白头翁,莫负少年郎。

大家又不傻,都知道这些人前途锦绣的!

难怪众人看到方唐镜,眼睛都绿了。

在这布政使司对面的一条街上,几乎所有的楼面都已经被人包下。

当然就是为了“榜下捉婿”大开方便之门啊!

不过相当不合谐的是,这些打算榜下捉婿的人里竟然混有娘娘腔。

而且这些人包下的还是最气派的“雅趣园”。

挺胸腆肚,进进出出的人数还不少。

没错,就是我们的小桂子公公带着人在物色他干爹的“借宗人选”了。

“禀干爹,儿子都打听清楚了,这届名声最大的便是五魁首里的曾彦。”

小桂子公公现在也是有了十多个“干儿子”。

虽然大多年纪都比他大,不过听着就喜庆不是吗?

小桂子公公眼皮都没抬,他身边伺候的桂三狐假虎威地呵斥道:

“呸!桂十七,你也不打听打听,那曾彦名气大是不假,可都五十好几的翻秋老花生了,如何是良配,再探!”

小桂子也不知自已本姓是啥,现在也算开宗立派的一方人物,总不能还用尚公公的姓。

于是干脆便自己认了“桂”这个姓。

干儿子太多,谁耐烦记名字,全部按数字排次序多好,易记还省事。

这桂三乃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手下倒也有几个打手,前些天锦衣卫西厂搞“惩黑除恶”行动,这厮见势不妙,果断拜了桂公公这个干爹。

桂三一肚子坏水,又十分懂得虚溜拍马,倒也颇得桂公公宠信。

“三哥英明,听小弟说完先嘛,还有的,比如王华,王元这两人,可都是五经魁首之一,万中无一啊!”桂十七谄媚不已,心里暗骂这桂三扯鸡毛当令箭。

“你他嬢的眼瞎了,又是两个老菜帮子!干爹再三交待,咱们要的是年轻俊俏,文章风流,尤其是龙精虎猛,血统纯正的良种。”桂三大骂。

“用不用这么苛刻吧?这条件,种猪场里多的是!”桂十七心中怒骂,面上媚笑道:

“三哥教训的是,小弟这就去再探。”

“慢着!”一直眼皮都没抬的桂公公终于开口,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听干爹会说些什么。

“查查那小子,就是那个舞着衣服嚎叫的家伙。”桂公公指着从楼下狂奔而过的方唐镜。

“他?干爹,这小子看着有点傻不拉几的,嘴里还唱着‘莲花落’,怕是不太好吧?”

桂三也早就看到方唐镜了,这厮吼着怪腔怪调的叫花子曲调,整个一失心疯。

这样的人配宗,真的好吗?

“所以才要你们去查,看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毕竟年龄摆在那,太有优势了。”小桂子不耐烦,说完又摇摇头道:

“这一届举子倒是真怪,十有五六都是年纪大的,怪事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不过懂得真相的都不会觉得奇怪,正副主考和同考官都是老家伙,选择的标准自然是以文风老成持重为主,这便造成了中举生员有一大半普遍年纪偏大。

因而剩下那一小半年龄不算大的,便成了香饽饽。

像方唐镜这样十七八的更是凤毛麟角。

“其实,干爹,实在不行的话,儿子也是可以代劳的,为干爹排忧解难,刀山火海我桂三也敢趟过去……”

桂三豪气干云,悲壮不已,不就是躺平么,死了便如何!

“你?先到茅厕里照照自己的尊容再说吧!”小桂子公公毫不留情地打断这厮的臆语。

“快看,常州府的钱举子被捉了,捉了……是胡侍郎家的人,我……去,那叫一个稳准狠!”

只见人群中一位青年被七八位如狼似虎的健仆死死按住。

当然,那位一脸懵弊的青年还在不停挣扎。

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哈哈大笑,冲着众恶仆吼道:

“此贤姑爷也,大伙卖些力,请至家中,人人赏喜银十两。”

重赏之下,那些恶仆更如打了鸡血一般,三两下将那生员的随从打散,将生员小鸡般塞进了轿子里。

轿子顿时劈波斩浪般分开人群,急速而去也。

“同喜同喜!”管家向着起哄的人群含笑拱手,接过仆人递来的喜钱大把大把洒向人群。

然后趁着人群争抢喜钱之机,管家带着人扬长而去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诚不我欺也,那被捉婿的是新科举人,真真羡煞旁人也!”

“羡煞个甚,搞不好等着他的是个嫁不出去的母老虎!”

“你还别酸,谁不知道胡侍郎家的两个女儿如花似玉,啧啧,恨不能以身代之.....”

“呔!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少男,成何体统,有本事放了那生员,冲我来......”

这边各种艳羡还没完,不远处便如如爆竹失火般,声浪直上云天。

“快看,快看,我顶啊……凤阳府的朱举人,扬州府的徐举人同时被人捉了。”

“不止呢,那边,淮安府的安举人也同时被人捉了。”

真真好大手笔,连续三人被捉,人群疯了一般涌过去。

那里已经下起了花瓣雨,不,是钱雨。

突如其来的三起捉婿顿时使得有志捉婿的诸家都是压力山大。

我……去啊,这些人不讲究啊!

说好的文明捉婿呢?

还等什么!手快有手慢无也!

发一声喊,众家族恶奴尽出,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方唐镜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事情不对。

想要跑路,晚了!

在他身前身后,已经围了不下三拔人。

其实这事也要怪方唐镜自己太低调。

以他今日的实力,在南京官面上,便是顶尖的那拔大佬也不敢小看了他。

可在普通官员和民间,他也就只是一枚不大不小的才子。

这才造成了如今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