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倾心话语

“是,是,”博日都点头哈腰道:“小人考虑不周,请大人恕罪!”

“你就睡在这里。”林媚儿吩咐道。

“小人......小人万万不敢。”博日都怯懦懦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让你睡便睡,”林媚儿柳眉一竖,“现在就躺上去,没我的命令不准下来。”

“是,是。”博日都低着头来到床边,不敢看她,连衣服都没脱,爬上床去拉过来一条被子盖在身上。

林媚儿一阵好笑,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吹灭房中的蜡烛,屋内立时变得漆黑一团。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屋内的地上,像下了一层霜。林媚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现在是把这个博日都给唬住了,明日该怎么办呢?她感觉心里有些乱,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已能确定赛因孛罗被观音教的人给劫持了,如何解救出来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这种江湖秘密宗社组织里奇人异士甚多,就拿厅上那个白衣少年来说,别看年纪比她还小,武功却是不弱,尤其是他身后的那位黑衣蒙面随从,一双刀锋似的锐目就没在自己身上移开过。

“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他。”林媚儿心中暗道,那人给了自己一种似成相识的感觉。

就在她思潮翻涌之时,窗棂外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什么人?”林媚儿腾身而起,“吱嘎——”一声门板开处,她的身影箭一般窜至门外。目光及处,一条人影飞一般正要纵跃上墙,她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追将上去,运足劲力一掌拍向他后心。

“啪——”对方反应不慢,拧腰回身一掌,两掌相交,那人身形如陀螺般连转了几转抵在了墙根下。林媚儿不想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瞬间又向他击出六掌,掌掌不离他要害。

那人左躲右闪,似是不愿与她交手。

“呼——”林媚儿一拳挟着劲风直捣他面门。

“是我。”那人低呼一声,不闪不避,一把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

“你......”林媚儿吃惊的睁大了双眸,生生止住拳势,粉拳离对方的鼻尖不到半寸,拳风激得他鬓边的发丝都拂动起来。再往前递一些,就要砸对方一个满面桃花开了。

立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杨牧云。

“幸好,”杨牧云一脸紧张,“你若收不住的话,我这相可就让你给破了。”说着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

“你来这里干什么?”林媚儿问道。

“怕你有危险呀,”杨牧云说道:“你这个假身份万一被拆穿了,那可就不妙了。”见林媚儿眸中漾着一丝得意,笑笑,“看来我想多了......”

“我一直没有摘下蒙在脸上的纱巾,”林媚儿眸光闪过一丝骄傲之色,“他们自然就无从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你就勿须担心了。”

“你......跟谁在里面?”杨牧云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屋子,突然问了一句。

“就是那位以皮货商掩盖其身份的鞑子大汗特使呀,”林媚儿眸波流转,话语间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那位马指挥使让我今晚服侍他,怎么了?”

“啊?”杨牧云明知她在跟自己开玩笑,还是吃惊得瞪大了眼,“你,你不会真的......”

“真的什么?”林媚儿的眸光闪动着,“看你这样子,是怕我会被他怎么样么?”

“你武功这么高,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杨牧云看了她一眼,深深的道:“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瓜田李下,就算在这间屋子里静静的坐一晚上,于名节上也是有亏的。”

“那又怎么样?”林媚儿贝齿咬了咬樱唇,睇了他一眼,“你们男人对这个很在乎么?”

“对在意你的男人来说不在乎是假的,”杨牧云笑了笑,“但若他真喜欢你,你所做的一切他都会理解的。”

“那你说我会遇见这样一个男人么?”林媚儿的眸子向他眨了眨。

“嗯,”杨牧云点点头,突然回避开她灼热的目光,“如果那个懂你理解你的男人已有了妻室,你......会不会接受他?”

“不会。”林媚儿的目光一收,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为什么?”杨牧云愕然。

“因为我们女人也有尊严,”林媚儿说道:“一个女人委屈自己,活成男人想像中的样子,就是为图一个妾室的名分么?”

林媚儿的话让杨牧云浑身一震,口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他一脸复杂的表情,林媚儿话音一转,“我刚进马府时先去的是一个宴会大厅,马崇韬正在那里招待客人,其中之一便是屋里那位扮成皮货商的鞑子大汗特使,汉名叫蒙伊格,蒙古名字叫博日都。另一位是个白衣少年,马崇韬称呼他为白公子,真实名字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他是观音教的人,看起来地位不低,因为马崇韬对他很是尊重。而且......”声音微顿了一下,“他的武功很高,能够在不动声色间取人性命。”

“白衣......武功很高,”杨牧云喃喃几句,抬眼问道:“他有多大年纪?”

“大概十二三岁吧,模样倒是挺俊俏的,”林媚儿回忆道:“听他说话让人感觉是一位很厉害的角色,跟他的年龄相比很不相称。”

“十二三岁......难道是她?”杨牧云的眉头一皱。

“你见过这个人?”林媚儿奇怪的问道。

“没亲眼所见我不能确定......”杨牧云眼前浮现出一位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女形象,她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狐狸,脸上媚惑的笑意就像一个小妖精。庐州深山里的翠薇山庄,开封城外的乱林冈,她都是以观音教少主的身份出现的,那个白衣少年......会是她么?

“鞑子特使跟观音教的人接洽,这事听起来倒挺有意思。”杨牧云说道。

“那是因为赛因孛罗在观音教手里,”林媚儿淡淡道:“鞑子大汗想要人,只能跟他们接触。”

“事情果然与你所料不错,”杨牧云看了她一眼,“马崇韬这个人背后倒挺复杂的,身为朝廷延庆卫指挥使,与鞑子和乱党私下里居然都有勾连。”

“要运送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出关,当然要找一个非常稳妥的地方,”林媚儿嗤的一声冷笑,“能选择居庸关这条线路,说明这位延庆卫的马指挥使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看来朝廷对此也是很有警觉,不然也不会让临近的昌平卫官兵过来接管居庸关了。”

“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何并不忌讳你旁听呢?”杨牧云皱了皱眉头说道。

“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一个风尘女子会捅出去什么吧?”林媚儿说道:“还有一件事,这位博日都特使急着催促观音教那边交人,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鞑子的大汗也来到了居庸关外。”

“什么?”杨牧云吃惊道:“脱脱不花领着大军开过来了?”

“不知道,”林媚儿摇摇头,“这是博日都在酒宴上不经意间说露了嘴,消息应该不假。至于脱脱不花是领着大军过来,还是只身犯险来到居庸关外,这就不晓得了。”接着一笑,“方才我在房中假装脱脱不花派来的人咋呼那个博日都,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当真了。”

“哦?”杨牧云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

“他现在对我是毕恭毕敬,”林媚儿有些得意,“根本不敢对我再生非分之想。”

“你真有手段,”杨牧云赞了她一句,“那博日都有没有对你说出别的更有价值的信息?”

“我现在只能先镇住他,”林媚儿说道:“还不能跟他说太多话,以免露出破绽让他生出疑心。”顿了一顿,续道:“这样也好,我可以一种特殊的身份待在这个博日都的身边,盯着他把赛因孛罗交易过来,只要赛因孛罗一露面,一切就好办了。”

“这么说你不打算跟我走,要待在这里?”杨牧云看着她道。

“有这么好的机会难道要轻易放弃么?”林媚儿的眸子一霎,“我一走,这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路便断了。”

杨牧云沉默片刻,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抬头深深凝注着她说道:“那......我走了,你万事小心。”

“嗯,”林媚儿轻点了一下娇巧的下巴,“我晓得了,据那位白公子说明日便会将赛因孛罗送到博日都这里来,所以我必须得看紧他了。”

“那万一有事你应付不来怎么办?”杨牧云有些担忧。

“放心吧,”林媚儿安慰他道:“我有玄鸟卫特制的烟花,遇到危险便会发出,你们如果守候在马府外面的话,一定能够看得到的。”

“媚儿?”杨牧云欲言又止。

“嗯?”林媚儿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杨牧云抿了抿嘴唇,“我不想看到你有事。”

“嗯......”林媚儿默默答应了一声。

杨牧云重新蒙上黑巾,纵身跃上墙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林媚儿目送他的身影隐没在夜幕中,方转过身来,门板后,一个脑袋缩了回去。她心头一紧,飞身快步上前,探出手便抓个正着。

“是你?”林媚儿看着抖抖索索转过脸的博日都,呵叱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大人息怒,”博日都干笑几声,“我方才见大人开门去追贼人了,怕你有失,所以出来看看。”

“你都看到什么了?”林媚儿脸色一变。

“没......没看到什么。”博日都结结巴巴的说道。

“当真没有?”林媚儿目光紧盯着他。

“没、没,真没有,”博日都抚着胸口,“我可以向长生天起誓......”

“你看到也好,没看到也好,”林媚儿的眸光闪动了一下,“你话,我都会说给你听的。”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博日都连声道。

“方才那位也是大汗派来的人,”林媚儿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说道:“他问我事情办得如何了,你说我该怎样回他?”

“这......”博日都脸色遽变。

“别以为躲在这里碰不见大汗的面便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林媚儿的声音转冷,“办事不力,不要说你,连我的头随时都会被人割下来。”说着并指如刀在颈侧一划。

“咝——”博日都倒抽一口凉气,抚胸躬身道:“大人明鉴,小人是绝不敢懈怠的,明日......明日事情便会见分晓了,绝不会让大汗犯险在关外一直等下去的。”

“你知道就好,”林媚儿的语气放缓了些,“大汗亲自到来,足见对这件事的重视。他身边带的人不多,时间一长,难免不会被明人发现......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你我担待得起么?”

博日都被骇得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小人明日一早便过去催那姓马的和那白的小子尽快交人......”

看着他一脸惊骇莫名的样子,林媚儿唇角勾起一抹隐隐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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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马府的外墙下,看看四下无人,腾身跃起,还未踏上墙头,眼角一抹寒光闪过,心头一颤,不及细想,拧身移向一边。“嚓——”他脸上蒙着的黑巾飘落下来,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圈子,方落下地。

身子还未站稳,一道寒芒已逼至眼前,杨牧云大骇,伸手去拔背后的双刃刀,眼看不及拔出,头一偏,身子一扭,“锵——”的一声对方的利器刚好劈在拔出一半的刀刃上。

杨牧云身形一转,拔刀在手,眯着眼看去,一个装束奇怪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头用黑色头巾包了起来,脸蒙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身穿黑色紧身裙裤,手臂覆有黑色手甲,腿缠脚纽带,双足上是一对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