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州衙牢狱

或许是安南的天气炎热的缘故,安南的官员没有坐轿子的,都是一副慵懒的样子斜靠在滑竿上。街道上店铺的招牌上写的都是汉字,不用阮灵翻译都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那个官员你认得,是么?”杨牧云问道。

“嗯,”阮灵点点头说道:“他就是化州通判芒波,他应该是去州衙当值的,我们悄悄在后面跟过去,不就找到州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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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州州衙在化州城的中心大街偏北位置,相比城中其他地方的戒备森严,化州州衙前的守卫显得单薄得多。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杨牧云打量了一下州衙的大门,沉吟道:“州衙大牢应该就在州衙的后面。”安南衙门建筑风格与大明相类,里头布局应该与大明地方衙署也差不多。

“那咱们应该如何进去打探呢?”阮灵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对他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衙门里应该有后厨,”杨牧云说道:“如能有办法进入后厨,我就可以借机在里面打探一番。”说着看了看车上筐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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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灵和阿廉沿着州衙的院墙推着车一路吆喝着前行。

“吱呀”一声,一道侧门打开了,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出来。

“停下,停下!”那人挥着手叫住了他们。

“这位老爷,您买鱼么?”阮灵娇笑着上前问道。

“嗯......”那人不自禁的多看了她几眼,“这小丫头,长得倒挺水灵的。”待他们把车推过来后,伸出一双满是油光的大手探入筐中不住的翻看,“这鱼是什么时候打的?”

“今儿早上船一靠岸,我们就赶快巴巴的送过来了。”阮灵笑道。

“是么?”那人抬头看了看天,“那你们这一路可走得挺快的。”手一抬,“都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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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州衙里管采购鱼鲜菜蔬的麻管事,他招呼着阮灵他们三人把一筐筐的鱼抬进了州衙的后厨。

厨房里刀铲纷飞,一片忙碌。

“哟,麻管事,您回来的够快的。”一名大厨向他打趣道。

“说来也巧了,”麻管事甚是得意的说道:“我刚出侧门,便见有人卖鱼......你看看,这些鱼可够么?”

那名大厨看了看,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果蔬尚缺得多些,还得劳烦您多采购些回来。”

“哦?”麻管事微皱了一下眉,“今儿当真会来这么多人么?”

“我说老麻呀!”那名大厨瞥了他一眼说道:“今天来的是谁你难道不知道么?那可是咱大越的开国元勋,被封为县侯的郑大侯爷,你想想,他这排场能小得了?”掰了掰手指头,“身边的副将、裨将、亲兵护卫队......那可都是要随他来咱州衙的,就这几筐鱼,还不一定够呢!多上些果蔬,好布置呀!”

“还是你想得仔细......”两人正说着,杨牧云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了出去。

麻管事并没有注意他们少了一人,将一袋子钱币扔给了阮灵,“好了,你们去吧!”

“老爷,”阮灵仔细将袋里的铜钱点了一遍,抬起头向麻管事笑道:“这钱好像少了些......”

“你们还嫌少?” 麻管事冷笑一声,“隔夜的鱼我能帮你收着就不错了,还敢在这里讲价钱?”正要叫人把她们轰出去,见阮灵容貌姣好,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小姑娘,你如果能留下来陪我一晚上,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鱼钱。”

阮灵啐了一口,转身便走。

“小姑娘你别走哇......”麻管事兀自笑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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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州的牢房与天下间别处的牢狱并无什么不同,阴暗潮湿,不见日光。这里的牢头姓裴,年纪大概有四十五六岁,看起来很和气,但一面对犯人,可就是一张阎王脸了。

“想少受些罪,就多拿钱来。”这是裴牢头对每一个入狱的犯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在榨取钱财方面,他倒从来没有赔过。这是他在这个阴森的地方待了半辈子摸出来的门道。

这会儿,裴牢头正就着腌鱼悠哉悠哉的喝着酒,眯着眼睛看向牢房的甬道深处。

“整整三十年了......”他叹道,想当初他刚进到这里来时不过才十五六岁,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狱卒。那时还是大明永乐年间,整个安南还是属于大明的交趾布政使司。后来交趾又变回了安南国,可他还是在这牢里当值,不过已经升成牢头了,原因是在义军攻进城时,他打开了牢房的门,把里面反对大明的犯人放了出来。

“不管大明也好,大越也罢,都得需要人看守牢房不是?”裴牢头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几分得意,“最起码大明那拗口的官话不用再说了。”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他放下酒杯的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一人。

那人黑巾蒙面,一对阴冷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裴牢头一哆嗦,手本能的向放在旁边凳子上的腰刀摸去。手还没触摸到刀鞘,突然脖颈一凉,一把冒着寒气的刀锋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汉饶命!”他一脸惊恐的告饶道。

那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酒水,在桌上写起字来。

“你是牢头?”

裴牢头看到他写了这几个字,点了点头。

那人看他认得字,森冷的目光变得缓和了些。

“你们昨日抓的人关在哪里?”那人一笔一划的写着,“他们其中有两个人叫阮阿兴,阮安!”

“阮阿兴,阮安?”裴牢头看到他写的这两个名字,摇摇头,也伸指蘸了蘸酒水,在桌上写道:“牢里并没有关这两个人。”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好像要杀人的样子,握着刀柄的手一紧,裴牢头只觉脖颈生疼,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我说的是真的......”心中一急,许久未曾说过的大明官话脱口而出。

“你居然会说汉话?”那人目光惊异的说道。

“会的会的,”裴牢头一颗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样,“小的永乐十五年就进来了,一直到宣德二年,这牢里一直讲的都是大明官话。”

“你不早说,”那人目光一凝,呵斥道:“害得我在这桌上写了这许多字。”

“好汉你也没问我会不会讲大明官话呀?”裴牢头有些委屈,心说怪不得你手书问我,原来你不会讲越人的话,抬头怯怯的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目光凌厉,心头一颤,忙垂下头去。

“我问你,”那人的语气森冷,“昨日州衙的捕快分明在海边的云角村抓了人来,怎会牢里没有?”

“好汉爷,”裴牢头苦苦哀求,“从昨日到现在,我一直在这牢里当值,期间衙里是送来几个犯人,可都是化州城里的,并没有什么云角村的,里面更没有人叫阮阿兴、阮安,不信小的领你去看看......”

“难道这州衙里还有别处用来关押犯人?”

“没有没有,”裴牢头很肯定的说道:“只要是州衙捕快抓的犯人,一定是送到这里来的。不信你看......”说着翻开桌上的一本书册,“好汉您看,牢里犯人的名字都在这上面了,并没有阮阿兴、阮安二人。”

那人的目光随着裴牢头一页页的翻看,果然上面没有阮阿兴、阮安的名字。

“他们没有押到这里来,那就应该不是州衙捕快拿的。”裴牢头强挤出一副笑脸说道:“要不小的带您一间一间牢房挨着查看一遍?”

“不用了,”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方才我已查看过了。”盯着他续道:“我来牢里的事回来你可以去告诉你们知州大人。”

“不敢不敢 ,”裴牢头躬身说道:“小的绝不敢泄露您半个字的,不然的话就让您手里这把刀砍下小的这颗脑袋。”

“你倒还算聪明,”那人哼了一声,把刀从他脖颈上撤开,“当啷”一声掷到地上。厉声道:“要知道我取你的头易如反掌。”

“是是是......”裴牢头只觉脊背一阵发寒,只顾点头称是,待他再抬起头时,那人已影踪不见。

“这人去的好快,”裴牢头摸摸自己的脖颈,还好只是破了一层皮而已。“啊哟,”他一拍大腿,“这人只会讲汉话,一定是大明的人,大明不会又杀进大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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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灵,算了,”阿廉劝道:“大事要紧,不要与那人一般见识。”

“要不是为了救我阿爸和阿哥,本姑娘一定好好的教训他一番。”阮灵远远的狠狠瞪了麻管事一眼。

远处,那麻管事仍在到处寻她。

他们眼前蓦然人影一闪。

“杨......”阿廉睁大了眼,惊疑不定的看着不声不响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杨牧云。

“杨公子,”阮灵喜道:“看到我阿爸和阿哥他们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