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宫闱秘事

杨牧云默然,小儿子和柔弱年轻的妻子总能得到丈夫的怜悯。但吴氏玉瑶这个人看起来却很不简单,柔弱的外表下却极富机心。她方才的一番话,就算是最笨的人也能听得出来,那只白玉象坠儿是黎思诚的无疑,可她打死也不承认,一口咬定这就是黎邦基的,还不让自己的儿子争辩,显露出一副惧怕王后阮氏英的样子。这倒不是她心里真的惧怕,而是她知道,在王上面前,不争比争管用,越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不敢争竟的样子,王上心里越是会向着他。

她的一番举动倒底是见了成效,黎元龙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已对阮氏英母子起了嫌恶之心,迫使阮氏英不得不重责自己的儿子。

这边老太监依然在不停的述说:“吴氏玉瑶刚入宫时就被王上封为了婕妤,后有了四殿下才升为充媛的,王上每晚去她那里歇息的时候居多。”

“那王后一定经常为难她吧?”杨牧云心说当君王偏袒一个嫔妃时,王后的醋坛子一定会打翻的。她要存心和那个嫔妃过不去,定会整天找茬。

老太监却摇摇头,“阮王后她原先并不是王后,而是宸妃,原先的王后是杨氏贲。王上刚继位时,并没有封王后,而是先纳了两位辅政大臣之女为妃,分别是大司马黎银之女惠妃黎日厉,大司徒黎察之女元妃黎玉瑶。后大司马与大司徒因忤逆王上被定罪,两位王妃也因此被废,黎日厉被降为修容,而黎玉瑶被废为庶人。王上掌握大权后,宠幸杨氏贲,封她为敬妃。后杨氏贲生下了大殿下黎宜民,王上当时大喜,升杨氏贲为后,并立大殿下为王世子。杨后倚仗世子之母的身份变得骄横起来,欺负宫里所有的人,其中就包括当时还是宸妃的阮王后,阮王后当时还受过杨后的杖责,两人一直明争暗斗。而吴氏玉瑶当时在宫里的地位并不尊贵,因此跟阮王后关系还一度十分要好......”

杨牧云心中暗道:“这也并不奇怪,在杨后的威势下,两位难姐难妹定然要抱团取暖。”

“那阮王后是如何斗倒杨后的?”杨牧云问道。

老太监向四下里看了看,见并没有他人,便低声道:“杨后被废,是因为巫咒之祸。”

“巫咒之祸?”杨牧云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是这样的,”老太监的声音越压越低,“王上当时有一阵子头痛脑热,怎么医治都治不好,大臣阮炽私下里对王上说一定是被人施了诅咒。而能够施咒上身的应该是宫里的人,王上半信半疑,命人暗中探查,结果在王后宫中院里的大榕树下发现一个木偶,上面刻着王上的名字,并用十二颗铁钉钉着全身各处要害......”

杨牧云啊的惊叫一声。

“杨大人......”老太监吓得连忙摆手,“此处可不能大声喧哗呀!”

“唔......”杨牧云定了定神,小声说道:“在下一时失态,公公勿怪!请继续说。”

“杨大人在天朝上国定是没有听说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喽?”

杨牧云笑笑,没有说话。老太监所说之事与汉武帝时宫中发生的巫蛊之祸极为相似,杨牧云博览史书,自然知道这个典故,所以一听之下惊讶出声。

老太监仿佛也来了精神,继续侃侃而谈,“木偶的脑门上还钉着一张纸条,上写‘龙王逝,明主生。’王上的名讳里有一个龙字,这分明是诅咒王上薨逝,大殿下已被立为王世子,如果王上不在了,自然是他登基大位。王上当时勃然大怒,立即将杨氏贲打入冷宫,并废了大殿下的世子位,降为谅山君,当日将其流放谅山,下诏永世不得回京......”

杨牧云听得惊心动魄,杨氏贲骄横跋扈,树敌过多。木偶未必是她埋下的,她很可能是中了别人的暗算。暗算她的人很可能是阮氏英......阮炽是她的父亲,他提醒黎元龙可能被人施了咒,难道是巧合么?

“阮王后现在成了后宫之主,那三殿下应该被封为王世子了吧?”杨牧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很霸道的大孩子。

老太监却摇头道:“王上自废了大殿下后,没有再封王世子。”

“这是为什么?”

“这个就非杂家所能知晓的了,”老太监道:“王上的心意岂是我一个下人能够猜度的?王上迟迟不立世子,倒让别有用心的人起了念头啊!”

两人说着话,忽然见一位宫女自一棵树后转出,来到杨牧云面前欠了欠身。

杨牧云一怔,连忙还礼。

“孙公公,”宫女向着老太监说道:“我们娘娘想要见见杨先生,且请孙公公在这里稍待一会儿。”说着将一荷包塞到他手里。

老太监捏了捏,笑道:“阿桑姑娘客气了,”目光略微向周围扫了扫,“希望娘娘不要太长时间。”

“嗯,”阿桑转向杨牧云,“杨先生,请跟我来吧。”说着闪入一条小径。

杨牧云赶紧跟了过去。这位阿桑姑娘她是见过的,是吴氏玉瑶身边的两名宫女之一。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片花丛,又走过一座假山,来到一处绿树掩映的湖边,湖边停着一艘搭着竹蓬的小船,竹蓬下挂着竹帘。

阿桑走上前,隔着竹帘禀道:“娘娘,杨先生到了。”

“嗯,”里面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说道:“你去吧,到周围看着,别要任何人靠近。”

“是。”阿桑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杨牧云听得分明,这正是方才小孩子的母亲吴氏玉瑶的声音,于是恭恭敬敬一礼,“在下拜见娘娘。”

“我不过是个充媛而已,当不得先生这样称呼,”里面的声音说道:“宫中禁地,请恕玉瑶不便出来。”

“娘娘言重了,”杨牧云道:“不知娘娘让人把在下叫到这里来,有何要事?”

“你救了我的诚儿,真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吴氏玉瑶道:“因此把先生叫到这里,想专门向先生道声谢谢!”

“娘娘客气了,”杨牧云道:“殿下落难,在下岂有袖手之理?但不知现在殿下身体如何?可否有恙?”

“他现在很好,已换了衣服,还嚷着要过来向先生致谢呢!”吴氏玉瑶道:“我没让他来,因此代他谢谢先生。”

“殿下没事就好,”杨牧云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可当不起殿下这声谢的。”

“先生过谦了,”吴氏玉瑶道:“能进入这宫里得到王上召见,先生又岂是寻常人?我想拜托先生一件事。”

“娘娘请说!”

“今日发生的事请先生不要向任何人讲起。”

“在下向娘娘保证出宫后决不多嘴。”

“那我在这里多谢先生了。”隔着竹帘,杨牧云隐隐看见一窈窕的身影向自己欠了欠身,忙俯身还礼。

“如果没别的事,在下告退,”杨牧云道:“宫里不比别处,娘娘和殿下万事小心为好。”

吴氏玉瑶幽幽一叹,“有时我真羡慕宫外的寻常百姓,可以不用像我们娘儿俩每日战战兢兢的过活。”

“娘娘不知道,”杨牧云刚要迈动的步子顿住了,“外面的百姓每日为一日三餐而辛苦奔波,很是羡慕娘娘和殿下在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呢!”

“可他们至少睡个觉是安稳的,不像这宫里,过了今天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娘娘聪慧低调,懂得明哲保身之道,”杨牧云安慰道:“只要教导殿下少与人争竟当可保得安然无事。”

“先生之言,妾身铭记了,”吴氏玉瑶隔着竹帘眨眨眼,“可你不与人争,别人未必甘休,如何保得我孩儿太平,请先生教我。”

“在下愚钝,不敢当这请教之言。”

“当时若不是先生出言解围,还不知事情会闹成怎样。先生两番出手,又何吝赐教?”

杨牧云大感头痛,心说宫闱秘事,岂是自己能够多言的?但看吴氏玉瑶这架势,自己若不说个一二三出来,不会痛快放自己走。要是多耽得一刻,被人发现了那可就......想到这儿,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暗暗后悔到这儿来,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她人所忌,不过是因为殿下身为男儿,能够延续王祚。娘娘如果无心让殿下与人争竟,可请王上封殿下为君,这样就可安她人之心。而娘娘和殿下亦可安稳了。”

话音一落,就见船内一阵默然,良久方听吴氏玉瑶说道:“阿箬,替我去送一送杨先生。”

一个女孩儿低低应了一声,竹帘一挑,一位宫女走下船,来到杨牧云面前,略欠了欠身,“杨先生,请随我来。”

“唔......”杨牧云还未来得及应声,手里就多了一件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大大的荷包,轻轻一握,感觉里面硬硬的,不由一愣,“这......”

“先生快随我走,要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就糟了。”不由分说,转身便走。

杨牧云无奈,只得跟上,荷包也只好揣了起来。

....

在跟随老太监到了宫城南门,杨牧云远远的便看见郑玉站在那里。

一见杨牧云过来,她不顾宫门禁卫的拦阻,跑上前来,声音中满是欢喜,“你总算出来了,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

“说来话长啊,”杨牧云目光一扫紧跟她过来的宫门禁卫,“走,出去我跟你慢慢说。”向老太监道声告辞,又与宫门禁卫告声罪,与郑玉携手出了宫城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