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叔侄话别

“姐姐把我的为人看得太轻了,”林媚儿目光一扬,把珠宝首饰匣子推了回去,“我说过,只是不忍心姐姐被蒙在鼓里,并不是为了这区区身外之物而来。”

“妹妹高风亮节,岂是为了些许之物来帮姐姐的?”周梦楠一脸动情的说道:“我没妹妹的本事,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感激......妹妹这么漂亮的人,打扮起来一定更美了。这些东西只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就算妹妹你不告诉我相公的消息,我也是要送给妹妹的。”

“姐姐的心意我心领了,”林媚儿站起身,“话已说完,我这便告辞!”

“妹妹你等一下......”周梦楠连忙说了一句。

“姐姐还有事?”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但说无妨。”

“相公自上次从漠北回来后,人消沉了很多,”周梦楠道:“问他也不跟我细讲,后来听说皇上委派他到礼部会同馆任了一位大使......”叹息一声,“我人虽不在官场,却也知道这样不入流的一个小官只需吏部下一道公函即可,不用皇上亲自出面的。”

“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林媚儿道:“姐姐不必想太多。”

“妹妹与相公自漠北一路出生入死过来,”周梦楠道:“他心中所思所想想必妹妹也已深知,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皇上这样对他,难免让他寒心。他在安南如果得到重用,应该不会再想着回大明了。”深深凝望着她道:“妹妹能不能答应我去一趟安南?”

“姐姐是有话要对他说吗?”林媚儿问。

“不光是这样,”周梦楠握住了她的手,“妹妹是与相公一路拼杀过来的,他能从漠北安然回到京城,少不了妹妹从旁协助。他一个人在安南,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我实在不放心。”顿了顿续道:“妹妹本领高强,能不能答应姐姐在那里好好照顾他?”

林媚儿俏脸一红,缩回了手,满脸羞涩道:“姐姐这话好生奇怪,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哪有万里迢迢去一个异邦照顾他的道理?”

周梦楠一笑,“我从未把妹妹你当成过外人,还请你不要跟我见外的好。相公能得你相助,是他的福气......”轻轻叹了口气,“相公的姐姐现在卧病在床,须臾不能离开人照顾,等她好了,我便送她回湖州老家。公公婆婆也年纪大了,总不能身边一直无人侍奉,我毕竟是杨家的儿媳,总得陪他们一阵子。相公那里我实在是顾不上了,还望妹妹不要推辞的好。”

“这个......让我好好想想。”林媚儿咬着嘴唇,心儿扑通扑通乱跳。

“好,我也不迫你,”周梦楠笑道:“天色太晚了,妹妹如不嫌弃,我们同榻而卧如何?”

“这不合适吧?”林媚儿嗫嚅道。这位飒爽英姿的侠女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周梦楠眸波流转,“有妹妹你在身边陪我,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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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东京码头,几十条大船准备扬帆起航。

在一艘最大的座船上,刀枪林立,戒备森严。阮炽与阮晟叔侄俩站在船头正说着什么。

“你此番南去毗阇耶,一定要牢牢的把兵权握在自己手中,”阮炽告诫道:“阮士连是王上身边信任的内官,你也不要把跟他的关系搞僵了。”

“是,侄儿晓得。”阮晟应了一声,紧接着一拳砸在船头的桅杆上,“都是那姓郑的老杀才,要不是他对王上进了谗言,王上又怎会把我掉离东京?”

“阿晟,你又沉不住气了,”阮炽眼中露出一丝责备之意,“现在你发泄这些又有何用?徒增怨气罢了。”

“侄儿就不明白了,”阮晟道:“王上不是不信任那个姓郑的老杀才吗?怎么又对他言听计从了?”

“王心难测啊!”阮炽叹了口气,“听丁列跟我说,那姓郑的对王上讲掳劫四殿下的人可能是王后主使......你想啊,三殿下与四殿下才刚发生冲突后没几天,四殿下就出了事,难免不使王上往王后身上想。”

“那这样会不会真的影响阿英姐在王上心中的地位?”阮晟担忧道。

“暂时还不至于,”阮炽冷笑一声,“这毕竟只是揣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不过王上已对我阮家起了戒心,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杨牧云抓起来扔进京抚司大狱,让王上以为我阮家急于找个替罪之羊......”

“可当时杨牧云确实抱着四殿下啊,而四殿下又昏迷不醒......”

“你还说,”阮炽瞪了他一眼,“别忘了有人给他作证是他救了四殿下的,其中的一个证人便是丁列的儿子丁煜。”

“他......他怎么会......”阮晟吃惊的瞪大了眼。

“他怎么会出言给那杨牧云作证,是吗?”阮炽冷哼一声,“因为他喜欢上了郑可的女儿郑玉,为了讨好她,他自然会为杨牧云作证了。而且升龙府的捕快也证实他们几人当时在一起,你说,这让王上如何去想?”

“黎简这个人可真有手段,”阮晟咬牙切齿道:“平日里对叔父您毕恭毕敬,谁知在这关键时刻一点儿也不给我们阮家脸面。”

“他这个人是忠于王上的,并不是我们阮家,”阮炽淡淡道:“只要三殿下还没坐上王位,朝中的一些人就永远不会真正的倒向我们阮家。”

“既然王上知道杨牧云是冤枉的,”阮晟不解道:“可为何还不把他从京抚司大狱里放出来?”

“王上只是不想让你难堪而已,”阮炽瞥了侄儿一眼,“人是你抓的,在你面前放出来不是打你的脸么?如今你即将乘船南下,看着吧,你这前脚一走,后边杨牧云就会被放出来了。”

阮晟一怔。

“你也不要多想,”阮炽道:“王上用得着我阮家的地方还很多,你此番南去,一定要仔细的应对那些占人,切不可坠了我大越的国威。”

阮晟叹了口气摇摇头,“听说摩诃贵来拥众十数万,已光复了占城大部,阮士连带着两万残兵困守毗阇耶。王上就给了我五千人,能有什么作为?”

“如今明军数十万大军南下,兵分数路汹汹而来,动向不明,我大越全军严阵以待,”阮炽拍拍侄儿的肩道:“王上能挤出五千人给你已经很难得了。何况都是一些精兵强将,你的老部下钟镇国也给了你,还有神翼卫都统制蔡弘羿......他们可都是东京十二卫里的精锐呀!王上还是挺向着你的。你与阮士连汇合后,不要急于跟摩诃贵来交战,只要守住毗阇耶就是胜利。毗阇耶曾是占城王都,城高墙厚,摩诃贵来人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你运筹得当,他们就攻不进来。”

“要能给我五万人,”阮晟眯起眼说道:“我定把摩诃贵来贼众全部歼灭,将占城重新置于我大越辖下。”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阮炽眉角一扬,鼓舞他道:“不过现在先要忍耐,等北边的威胁一除,我定当奏请王上派一支大军南下,与你里应外合,到时平复占城的首功就是你的。”笑了笑,“要是明军真的大举攻来,东京城就首当其冲。你远离了是非漩涡,说不定还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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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出狱后,发现东京十二卫有了很大变动,原来负责宫城宿卫的神武、神勇、神策、神翼四卫的半数精锐兵力都已调拨给了副都督阮晟随其南下。四卫余下的兵力调至城外整顿,而天威、兴国、昭武、保捷四卫调至城内担任宫城防卫。

他的神武卫抽调最多,包括钟镇国在内的两千人都上了南下的战船,只给他剩了一千人。但杨牧云心中甚是欣慰,毕竟没了钟镇国掣肘,指挥这支兵马要容易得多。自他那日在校场露了一手,神武卫官兵都对他收了小觑之心,表面上都对他恭恭敬敬的。

与大明军制不同,安南的卫以下是所,一所二十队,每队二十五人,一所共五百人。所的最高统兵官为总制,队首为都尉。安南一卫一般统辖两到四所的兵马,东京十二卫每卫统辖六所。钟镇国带走了神武卫四所兵马,只给杨牧云留下两所共一千人,声势大不如前。

杨牧云只在府军前卫出征塞北时带过兵,也不过是一总旗,下辖五十人,后来与于谦、罗亨信的宣大军汇合,于谦曾交给过他一千人,他率领那一千精骑飘忽如风,屡立战功,为宣大主力撤入长城以内做了很好的掩护。所以他在面对这一千安南神武卫官兵时,一点儿也不心怵。

第一天上任,他吩咐两名总制率领手下官兵整齐列队,亲自视察官兵。

看着整齐的军列,他暗暗点头,安南军队以步兵为主,只有都尉以上才配坐骑,声势自然远远不如以骑兵为主的明军宣大兵马。但其精气神却是不输明军。

两名总制一个姓黄,一个姓柯,两人当着杨牧云的面演练兵马,倒是进退井然。

杨牧云性子随和,丝毫不端架子,吃饭时端着碗和士兵们坐在一起,因此很快和下层士卒打成一片。

每天一早他第一个站在神武卫的黑虎旗下,训练时也不骑马,和士兵们一起徒步跑操。不几天,人人都对他另眼相看。觉得这位新任都统制平易近人,都愿为他效力。

“这杨牧云不是一般人呐,”丁列远远见了说道:“其深得用兵之法,本督还怕他管束不好部下,看来我是多心了。”

“他以前一定是带过兵的,”黎简站在丁大都督旁边说道:“恐怕就算是太尉也对其底细知之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