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各方算计

安南王宫,明慎殿,坐在御案前的黎元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黎宜民,淡淡道:“你起来吧。”

“是,父王。”黎宜民站起身,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了些血色。

“你在谅山府的事,孤都听说了,”黎元龙道:“能在那里平心静气的思过,孤很欣慰。”

“儿臣不孝,不能时时刻刻聆听父王的教诲,”黎宜民声音哽咽的道:“常引以为恨。”

“你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黎元龙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谅山府是我大越东北门户,你帮孤守好了那里,就算是为孤尽孝了。”

“是,父王。”

“谅山对面大明的情况如何?”黎元龙问道。

“大明沿边诸寨没有什么大的异动,”黎宜民说道:“但关卡把控得严了,一些物资很难运到我大越来。”

“孤明白了,”黎元龙微微颔首,面色凝重,“你要协助那里的地方官府,时刻注意大明的动向。”

“是,父王。”

“宜民,”黎元龙深深凝视着他,“我大越是个小国,远不如大明国力强大,稍有不慎,即有覆巢之危。你在那里责任重大啊!”

“儿臣愿为父王肝脑涂地。”黎宜民垂首道。

“嗯,”黎元龙点点头,“你是孤的长子,要为弟弟们做出表率。不但要好好辅助孤,今后还要辅助你的弟弟,明白吗?”

黎宜民身子一震,抬眼看了一下父亲,颤声道:“儿臣......儿臣明白。”

“好了,”黎元龙收回目光,“天晚了,孤就不留你在宫里了,你回去别馆好好歇息。孤正好派丁列去北边巡视,过两日让他护送你回谅山吧!”

“是——”黎宜民深深一躬,“儿臣告退。”刚要转身却停了下来。

“怎么,还有什么要跟孤说的么?”

“父王,”黎宜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阿娘她痛悔之前所为,现重病在身,谅山府条件简陋,还请父王恩准阿娘她回东京疗养。”

“哦?”黎元龙目光一闪,眉峰微微皱起,脸现不悦之色,“孤知道了,过两日会选几个御医随你回去,告诉你阿娘,在那里安心待着便是,不要去想其它。”

“是,儿臣遵旨。”黎宜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再不迟疑,匆匆出了明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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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府,丁列着一身便服,在书房里挑灯看白日里呈送过来的军情文书。

他刚看完一叠文书,将之放置一边,正要拿另一叠文书,忽听脚步声响,抬头一看,见是丁煜来到了他面前,不禁眉头一皱,“你不休息,来这儿做什么?”

“阿爹,”丁煜问道:“过几日你是不是要去巡边?”

“你听谁说的?”丁列目光一凝。

丁煜咬了咬嘴唇,“阿爹,我想跟你一起去。”

“胡闹,”丁列呵斥道:“你当我这是出去游玩吗?边境情势复杂,随时都有战事发生,你跟我去做什么?”

“孩儿不想再待在府里了,”丁煜抬高了声音,“孩儿想投军。”

“投军?”丁列嗤笑一声,站起身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没有听错吧?你真的想要去投军?”

“是的,阿爹,”丁煜看着父亲犀利的目光,大着胆子说道:“孩儿总不能一直待在府里无所事事,请阿爹准允。”

“你是一时心血来潮呢?还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丁列看着儿子直摇头,“自小你不喜读书,也不喜刀枪战阵,跟几位武师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竟在东京城给我惹事。怎么突然想着要投军了?”

“我是认真的,阿爹,”丁煜一脸正色的说道:“你总不会想我一直胡闹下去吧?”

“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原因让你忽然转了性儿?”丁列的目光盯着儿子,“投军非同儿戏,你可得想仔细了。”

“阿爹,我都十七了,”丁煜搓搓手,“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早就上阵带兵打仗了,我是您的儿子,总不能堕了您的威风。”

丁列嘿嘿一笑,捋了捋胡须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数十年前明军入我大越,凡我大越子民无不揭竿而起,你阿爹我是应天从人,扶保圣主,以图恢复大越。而现在,你投军又是为了什么?”

“我......”丁煜一时语塞。

“是郑家的那个丫头鼓动你投军的么?”丁列目光一闪。

“不,不,这是孩儿自己的意思,”丁煜忙道:“自那日从至灵县回来,孩儿就再也没见过她。”

“那就好,”丁列哼了一声,“你要明白,我决不会让你娶郑家的那个丫头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阿爹,这是为什么?”丁煜不解,“郑家与咱家门第相当,再说了,阿娘她并不反对孩儿与郑小姐交往......”

“住口——”丁列喝道:“你懂个什么?以后郑家的事休在我面前提起。”

“是,阿爹。”丁煜嘴角一撇,不服气的应了一声。

“你想去军中锻炼,那是好的,”丁列思忖了一下,“我会派人携一封书信去黎简那里知会一声......”

“阿爹是要孩儿去京抚司么?”丁煜摇摇头,“孩儿才不去那儿呢,孩儿要跟着阿爹。”

丁列气的笑了,“要知道京抚司的一般尉官在东京城里也是威风得紧,就如同大明的锦衣卫一样,很多人想进京抚司还找不着门路呢......也罢,既然你有这么大的决心和勇气,我也不拦你,明日你就出城到神武卫那里去报道吧!”

“神武卫?”丁煜想了想,蓦然脸色一变,“阿爹说的是杨牧云统领的那个神武卫吗?”

“嗯,不错,”丁列点点头,“你去他那里先当一名副总制吧!”

“阿爹,你的意思是让我屈于杨牧云之下?”

“怎么,委屈你了吗?”丁列乜了儿子一眼,“你刚投军,当一名副总制够抬举你了吧?”

“可杨牧云他是神武卫的都统制,他比孩儿还小一岁呢!”丁煜瞪大了眼说道:“我是您儿子,您怎么让孩儿给他打下手?”

“军中不论年龄大小,能者为先,”丁列冷笑一声,“都统制一职是王上下旨封给他的,你要有本事,也去王上那里讨个封赏啊!”

丁煜不言语了。

“杨牧云武艺高强,射术也很是精湛,”丁列漫步来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更重要的是,他随郑可征讨过存盆,是真正上过战场的。而你呢?除了在这东京城里耍威风,还见识过什么......”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要不愿意,就回去歇着吧!”

“孩儿......孩儿愿去。”丁煜一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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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黎元龙当真绝情,”在何启秀府上,黎宜民忿忿的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阿娘病了,想见他。他却连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大殿下切勿动气,”何启秀微笑着又为他斟了一杯酒,“令堂与阮王后积怨甚深,如果接进宫里去医治,岂不尴尬?”

“哼——”黎宜民一拍桌案,震得杯碟乱颤,“姓阮的如此算计我和阿娘,要不报此仇,我黎宜民誓不为人。”

“大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启秀劝道:“现在阮家的势力遍及安南朝堂,安南王又信任阮相国,大殿下还是不要轻捋其锋的好。”

“再忍下去我就没任何机会了,”黎宜民脸色激动的看着何启秀,“你知道父王对我说什么吗?他让我不但要好好辅佐他,以后还要辅佐弟弟......这不是明白无误在告诉我,已经无缘承袭王位了吗?”

“莫非安南王已有了世子人选?”何启秀目光一闪。

“哼,那还用说么?”黎宜民咬着牙道:“除了那个姓阮的贱人生的那个小杂种外,还能有谁?”

“大殿下切莫灰心丧气,”何启秀笑道:“只要安南王还未指定继承人,你总是会有机会的。”

“机会?”黎宜民嘴角一撇,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机会?父王想要把我一辈子晾在谅山了,无论我怎样谨小慎微,曲意奉承,他都不会把我留在东京。更遑论世子之位?”

“此事来日方长,大殿下,谋大事者需得忍一时之气,”何启秀道:“你我只要从长计议,未始不能扭转乾坤呐!”

“何大人,”黎宜民看着他道:“再过两日我就要回谅山了,你说大明天兵的兵锋真的会指向我大越吗?”

“这个......不好说,”何启秀目光一转,“只要大殿下在谅山好生准备,我这里自会把消息通传给大殿下的。”

“那好,”黎宜民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何大人但有所命,我黎宜民一定遵从。”

“不敢,”何启秀笑道:“我何某人是奉皇上之命与大殿下接洽的,只要大殿下真心归附皇上,这安南王的王位就一定是大殿下的。”

“但愿如此,”黎宜民笑了笑,站起身来,朝何启秀拱了拱手,“我现在就去准备准备返回谅山了,告辞!”

“大殿下,”何启秀也站起身,“用不用我派些人护送您回去?”

“不用,”黎宜民压低声音道:“父王派大都督丁列带兵护送我回谅山,就不劳烦何大人了。”

“哦?”何启秀目光闪烁,“安南王看来挺重视大殿下的,让大都督带兵护送你回谅山。”

“何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黎宜民道:“丁列是奉命北巡,护送不过是顺路而已。”

“北巡,他要做什么?”何启秀眉头微皱。

“当然是整顿边防,”黎宜民说道:“大明天兵分好几路南下,我们整个大越震动,不得提前未雨绸缪吗?”

“原来如此,”何启秀淡淡一笑,“这位丁大都督可得好好巡视一番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