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坐直身体，他乃韩国公子，胸怀抱负，乃是荀子门下最为得意的弟子。

他希冀自己学成之后，以挽救韩国现在的处境！

李斯却已人到中年，他在稷上学宫度过了几年光景，具体多少年头，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这两个人，一因学识渊博被刮目相看，另一个却因为年岁太大，而不得不被尊重。

哗啦...

一声倾注之音，便见到褐色的水柱从茶壶中倾斜而下，落入木杯之中。

“非兄，距离你归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韩非喝了口茶，丰神俊朗，气质洒脱的面庞抛却了稚嫩，留下的只有老成。

“一晃入稷下学宫已经数载，与斯兄认识也有几年的光景啦，非近几日便要归国，韩国局势不容乐观，不但受到秦国威胁，赵国也虎视眈眈，韩非非要快速归韩不可。”

“非兄大才，归韩之日，便是韩国摆脱困境之时。”

李斯对韩非有信心，两个人朝夕相处，以兄弟相称，他知道韩非的真正实力。

“大王一向讨厌韩非，非却因赤诚不得不入韩国朝堂，入韩的第一件事，是取得大王的信任。”

李斯没接话。

相比之下，李斯便有些邋遢，整个人不修边幅，身上的衣服已经半月没洗，散发着淡淡的馊味。

韩非与他一个房间，不在意也不嫌弃！

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会在乎外面，而越打扮的光鲜亮丽，便越容易成为花瓶。

“就不要老说韩非啦，说说斯兄，斯兄龙搁浅滩，蛰伏稷下数载，只等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不知斯兄有何打算？”

李斯神神秘秘的。

他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秦国生产的纸张，洁白无瑕，上有密密麻麻的黑字。

“非兄，你看看这个！”

“这是！？”

李斯声音低沉的说道：

“此乃秦国刚刚推行的科举制，李斯研读个两个夜晚，觉的颇有深意。”

是如今在临淄城闹的沸沸扬扬的科举制？

韩非不得不佩服李斯的胆量。

这样紧张的局势下，还敢身藏这种东西，稍有不慎，便会有牢狱之灾。

接过纸张，韩非开始阅览起来。

实际上对于这个消息他早已经得知，基本上也了解的差不多。

等到浏览完毕之后，韩非大为惊骇，眨了眨眼，似乎在思考，半晌才道：

“秦王大刀阔斧，足见诚心，难怪秦国会越来越强大，这份心胸就不是他国能比的，科举制于外客而言，可是福音，非若非韩国王室，恐也会欣然入秦。”

李斯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与韩非一模一样。

秦国崛起，靠的就是外客。

不管是商鞅还是范雎，能人雅士多出身低贱，却都在秦国一鸣惊人。

李斯也想一展身手！

而他心仪之国，恰恰正是秦国。

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入秦，如今良机已到，转瞬即逝，李斯自然不会放过。

“斯兄想入秦？”

韩非将科举制的纸张丢入火盆中，腾的一声，火苗燃起，那纸张顿时化为灰烬。

被齐军发现，这便是证据，销毁对二人都好。

李斯抽了抽鼻子，将茶杯抱在手中：

“斯此生志向，是鲸吞天下，当今有如此实力的，便是秦国，李斯不是在吹牛，未来李斯定然会成为丞相，且...是这大秦的丞相！”

这话若被学宫之内其他的同窗听见，都会讥讽李斯坐井观天，夸夸奇谈。

唯独韩非，理解李斯，李斯就是丞相之才，这并不夸张。

“到那时，你我同窗，恐要在没有硝烟的邦交战场相见，倒戈相向啊。”

“非兄...”

李斯要说什么，却被韩非伸手制止，韩非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呢喃道：

“斯兄不必感到难过，这也是好事，非早有和斯兄一较高下的心思。”

听到这句话，李斯的双眸微微一亮，内心震撼。

韩非脑海中回荡着科举制的内容，细想有些恐怖如斯。

“此科举制，不知道是秦国何人想出来，可谓开天辟地，虽短时间之内无法和商鞅变法相比，但恐科举对历史的影响，不会小于秦国法制。”

李斯轻声道：

“此人名叫秦川，本也籍籍无名，默默无闻，因偶然解救嬴政母子而入咸阳。”

“入秦之后，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造出了纸张，还帮助秦国平定内乱。”

“可惜此人似乎并无追名逐利之心，秦王无奈，封秦川太子太傅，可不入宫参政。”

韩非：“.....”

这个名字，真陌生。

但一纸科举制度能将天下搅的天翻地覆，令士人沸腾，韩非已经印象深刻。

“秦川...有机会一定要会一会，对了斯兄，你什么时候赴秦，去秦之后可有投靠之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自然是不好过的。

科举制还有几个月才能进行，李斯还要找时间温习一下功课，最好有个落脚之地。

“以前，李斯想着入秦之后第一个要去拜访的人是吕不韦，也便是当今的秦相，若能成为吕不韦的门客，日后恐也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接触到秦王，可现在，李斯的想法变了。”

李斯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

“让韩非来猜猜，斯兄定然是想去拜访秦川，想要得秦川青眼相看，是也不是？”

“知我者，非兄也！”

韩非依旧有些不解，说话间，似笑非笑的望着李斯：

“斯兄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吕不韦可是大秦的丞相，而太子太傅只是个虚职而已，在朝中，恐也说不上话。

单单因为他是太子的师傅嘛！？

李斯语重心长：

“吕不韦已露峥嵘，且在李斯看来，大有一手总揽秦国朝政之势，未来势必会排挤不信任的势力；而秦川让人看不透，给李斯一种新鲜感，引得李斯想要去一探究竟。”

韩非没继续追问。

不管怎么样，他都支持李斯的选择。

两个人聊了一下午，到了夜晚之后，又饮了一壶老酒，昏昏沉沉准备睡去。

月明星稀，二人分别于床上辗转反侧，皆睡不着。

却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诡异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