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阳君府邸。

嬴奚坐在客厅之内。

他将一口茶含在嘴里，并未着急咽下，堂下，诸多门客站立着。

“公子，此事阳歇先生不知晓？”

“不能告诉阳歇先生，若让阳歇先生得知，是不会同意咱们行动的，有公子运筹帷幄，什么都不必怕。”

“那秦川也十分狡猾，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渭阳君沉默不语。

他在猜测现在事态已经进行到什么地步。

如果顺利的话，大秦硬弩的制作工艺，应该已经散播出去，各国密探应该得知。

不出几日的功夫，硬弩的制作工艺就如同大秦铸剑术一样，不胫而走。

嬴奚是嬴姓子孙！

他自然也担心大秦的安危。

可事有轻重缓急，渭阳君要先保全自己的利益，才能谈家国天下，谈宏图伟业。

“此次秦川必死无疑！”

“公子，咸阳狱那边已经联系好了，那几个死囚也都做了交代，他们出来后会一口咬定是秦府的仆人。”

“再等几日，只需几日的时间，秦川的科举制将荡然无存！”

“......”

众门客的议论之中带着兴奋愉悦的心情。

仿佛这一切胜券在握，他们是胜利者，秦川被治罪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不可大意。”

渭阳君轻声呢喃着。

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紧张的，额头冒汗，甚至眼神也飘忽不定，心里乱哄哄的。

他了解秦川的为人。

秦川的阴险狡诈超乎他的想象，若这次不能扳倒秦川，他将再没有机会。

“吕不韦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官场上称之为‘丞相’，到了私下，渭阳君只叫吕不韦的名字。

一介贱商，出身低微，若不是跟大王在邯郸患难与共过，绝不可能成为大秦相邦。

有门客说道：

“吕不韦带人查了几日，可是却没有什么线索，估计快要放弃啦。”

渭阳君冷笑着：

“看来吕不韦也不过如此。”

商人终究是商人，没有为政者的思维，纵然一时得势，也不会走的太远。

等先弄死秦川，接下来便是吕不韦。

渭阳君是不会放过吕不韦的。

当年若不是吕不韦，现在在王位之上坐着的，应该是他渭阳君嬴奚。

呼哧...呼哧...

门外响起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拐杖在地面敲击的声音，众人便知是阳歇先生来了。

渭阳君眉头一皱。

他做这件事，并未告诉阳歇。

恐是先生嗅到了什么风声，来兴师问罪，不过也好，早晚都是要让先生知晓的。

阳歇夺门而入，面带怒意，众人顿时明白，事态有些不妙。

“老师来的正好...”

渭阳君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阳歇迎过去，想要寒暄客气一番。

殊不知，阳歇压根不买账，与他擦肩而过，都没正眼看渭阳君一眼。

场面有些尴尬！

众门客脸上都无一丝一毫的表情。

在这渭阳君府邸。

除了渭阳君之外，剩下就是阳歇先生最有威望，先生若震怒，都得跟着遭殃。

“呃...老师若有事，可让人来唤本公子前去，不必亲自来这的。”

听到这话。

阳歇忽然开始苦笑，笑容之中带着绝望。

他嘴角抽搐着，花白的眉毛跟着颤抖，与昨日相比，似乎苍老了许多。

“咳咳...咳咳咳...”

阳歇猛烈的咳嗽几声，用手去捂嘴，一拿开，上面满是鲜血。

“老师...”

渭阳君吓的不轻。

“别过来。”

阳歇伸手将众人制止住，脸色苍白，声音虚弱的近乎有些听不清楚：

“公子有计策对付秦川，为何不与老夫商议？”

果然。

阳歇开始提到了这个问题。

渭阳君尴尬的笑着：

“是怕老师不答应，不过请老师相信本公子，这一次秦川就是一座大山，也得崩塌。”

“天真...咳咳...咳咳咳...”

阳歇怒吼起来。

拐杖敲击在地板上，嘭嘭作响，他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公子，你听说过哪个聪明人，在同一个地方跌倒过两次？”

渭阳君脸色漆黑：

“老师为何如此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铸剑术的秘密被泄露，公子以为秦川会没有防范，如今公子又想用硬弩的制作工艺诬陷...公子啊公子，你是将秦川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嘛？”

渭阳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反正本公子已经做了，短时间之内，秦川应该不会反应过来，等到他后知后觉，一切都晚了。”

“混...混账...”

啪！

阳歇气喘吁吁的怒骂一声，紧接着一甩手，狠狠的在渭阳君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顿时，一个血红色巴掌印印在了上面。

这...

场面顿时一静！

阳歇虽然在身份上是渭阳君的老师，但是主仆有别，他还是要给渭阳君尊敬的。

这一巴掌，顿时惹了众怒。

“先生何故这般无礼？”

“就是，我看先生有些倚老卖老，竟然敢殴打公子，先生是以为公子不敢把你怎么样嘛？”

“先生应立刻跟公子赔礼道歉！”

阳歇扭过身，冷冷的看着这些饭桶一般的门客，竟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为渭阳君分忧。

“蠢猪...一群蠢猪...咳咳，公子啊，你引以为傲的计划，早已被秦川识破，丞相吕不韦，已经抓获了你派去翠香楼密谋的门客，人赃俱获，来逮捕公子的秦侍卫，也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噗通...

渭阳君骤然双腿软弱无力，屁股硬生生的砸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丢了魂魄。

“老师...这...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一定在跟本公子开玩笑...哈哈，对，开玩笑...”

渭阳君猖狂大笑，状若疯狂！

可浑身上下，却已经没有了直觉。

“开玩笑！？公子啊，因为你的天真，葬送了嬴姓氏族，咱们再也翻不了身啦。”

“老师...老师教我，本公子不想坐以待毙，若是被大王抓过去，泄露秦国机密，一定会被处死的。”

死亡心里在疯狂的作祟，恐惧感油然而生。

自己正值壮年，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死去，只要能活下去，渭阳君再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阳歇叹了口气，留下了赤诚的眼泪，眼神空洞，面带笑容，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

“当今之计，只有壁虎断尾，牺牲老夫，以保全公子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