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您算哪根葱?

土地改制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开平帝三令五申但除了天都城区域,大盛九州几乎毫无寸功。

道理也很容易理解。

土地是国本,改变土地的所有性质那无异于革命。

而古往今来,凡革命者无不以流血始,无不以流血终。

指望着几封诏书就能把事儿给办了,无异于白日做梦。

这道理开平帝明白,凌寒明白,大盛九州这帮封疆大吏自然也明白。

所以不管是谁,阴察司也好,钦差大臣也好,哪怕就是开平帝亲临除非大家闹翻了动刀子了,否则大概率的结果就是无疾而终。

皇帝要个面子,九州要个里子。

所以阴察司过来督办土地改制,情理之中,杜朝宗也不觉得奇怪。

但是,查案?

杜朝宗眉毛微蹙,一脸不解:“不知我鲁州境内有什么案子能惊动阴察司诸位大人,还劳烦何大人不远千里大驾亲临,亲自督办?”

黑无常声音一变,鬼气森森地吐出一个名字:“樊忠。”

一听到这个名字,杜朝宗瞬间愣住了,迟疑半晌之后这才继续问道:“十年前,勾结岛国倭寇,害我鲁州连失十一城,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那个樊忠?”

“没错!”凌寒接过了黑无常的话茬儿,笑眯眯看向杜朝宗,“据我所知,他是您一手提拔的,你们二人之间亦师亦友,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那关于这个樊忠,杜大人想必能帮阴察司很大的忙。”

杜朝宗两次话题被凌寒打断,面色略带不悦,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关大人说笑了!我与樊忠逆贼仇恨不共戴天,哪谈得上亦师亦友?”

“如果跟过我就能算得上是亦师亦友,那这放眼这鲁州之内,得有很多人都和我杜某人是亦师亦友了!”

“冒昧问一句,这樊忠案十年前由三法司会审,证据确凿,事实清晰。当时也曾上报陛下,早已盖棺定论,铁案如山。”

“现在重新提起,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例行公事而已!”凌寒呵呵一笑,“阴察司此次前来,是想找当年樊忠案中的一个关键证人。”

“卢秋燕,也就是这位樊忠将军的妻子。”

“哈!哈哈哈!”杜朝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下方诸位鲁州的官员也跟着捧腹大笑,“关大人是在开玩笑嘛?”

“卢秋燕虽举报樊忠通敌叛国有功,但她毕竟是罪臣之妻,陛下赐她三尺白绫,赏了她个全尸。”

“这事儿,十年前在济水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大人却说要寻她?”

“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整个大厅之中都是鲁州这些官员夸张的笑声,但凌寒却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胆怯,几分心虚。

“岛国倭寇之中有忍术,尤擅改变形体容貌,这个卢秋燕名义上是樊忠之妻,实则为岛国的一名忍者,她的本名叫纱子。”

“伊藤纱子。”

就在众人的大小声中,凌寒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仿若自言自语般轻轻说道。

但因为使用了众生之力,这个声音虽小,却好似洪钟大吕一般清晰地响在这大厅之中每一个人的耳边。

一瞬间,所有人的笑声都停了下来。

包括杜朝宗。

“三尺白绫不假,但死的却并不是卢秋燕,而是一名早就准备好的替死鬼。”凌寒继续说道,“而这个卢秋燕,也就是这个叫做伊藤纱子的岛国忍者,现在仍然在这济水城中。”

“杜大人,我之所说,句句属实。”

“您的人,不听您的话,背着您玩儿狸猫换太子,该不该死啊?”

大厅中一片安静,静得似乎都可以听到别人胸膛中“砰砰砰”的心跳,凌寒面带微笑仰起头,看着杜朝宗。

“关大人,你有证据吗?”杜朝宗一脸严肃地看向凌寒。

凌寒挤了挤眼睛,呵呵笑道:“你猜!”

两个人就好像是酒桌上的两个猜拳高手,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不同之处在于杜朝宗是真的在猜拳,而凌寒却只是逼着他出招。

樊忠案只是个借口。

真实的目的肯定是逼出杜朝宗以及他背后的岛国势力。

然后沿着这条线,一举将岛国在其他各州的暗线全部铲除,在没把他们这条线全部摸清楚之前,杜朝宗不能死。

他死了,就代表要翻脸了。

但很多时候,你不翻脸,别人就会登着鼻子上脸。

“请恕在下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今儿借着杯中酒,问诸位大人几个问题。”杜朝宗的左手边,从上到下排名第三的一名文官起身,对着阴察司众人说道,“阴察司皇权特许,地位超然,我们地方上理当全力配合,本也是分内事。”

“可凡事总要讲个理字,断案子讲究的是个证据。”

“关大人言之凿凿,讲了半天,可证据呢?”

凌寒眼睛眯起,看向这位文官。

身材矮小,脸庞消瘦,颧骨突出,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盛官话,但仔细辨认仍能听出几分岛国话的味道。

天下群英谱中显示,这是一名岛国咒师。

品阶不高,只有四品。

刚进入这间大厅的时候,凌寒就已经关注到了他。

整个大厅之中,也只有他一个岛国人。

“这位是?”凌寒看向杜朝宗。

杜朝宗赶紧介绍:“服部川,倭族人,十年前主动投诚,归顺我朝,目前任济水知府。当时经过了层层审核,也是蒙陛下恩准了的!”

他口中的“陛下”,应该是天元帝。

一个岛国暗子,堂而皇之当上了一州首府的知府,也还真是讽刺。

“服大人!”凌寒拱手叫了一声。

服部川纠正道:“在下姓服部,不姓服。”

“好的!服大人。”凌寒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知您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过没有证据的?恰恰相反,我记得我还特意强调了,我之所说,句句属实。”

“至于证据,我不说,并不代表没有。”

“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而且您也说了,断案子讲究证据,可现在是在断案子吗?”

“阴察司办事有自己的节奏和方法,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

“我这人也是心直口快,说句不太中听的话……”

“您算哪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