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出发

(二百二十五)

楼家月知道大哥和文志还在厂里等着她,因此,从杜家出来,便跳上汽车,匆匆回厂。

到了厂里,果然,在春日的太阳下,陈文志和楼家明在等着她,骄阳似火,晒得他们两个都出了汗。司机已经将两个人的行李收拾好,打包放进了汽车的后备厢,他们只等家月回来,便坐车出发,去浙江的山沟沟,看看那批木材。

家月大汗淋淋地跑回来,脸上带着笑容,与此同时,怀着羞愧,她曾经骂大哥自私自私,她何尝不是自私不利?所以两个人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她激动地告诉他们,杜老大同意了她的辞工与拒婚。

楼家明看到妹妹能够平安回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杜某并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

“但是——”

楼家明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被妹妹这一声“但是”逼了回去。

他紧张地看着妹妹。

陈文志也跟着紧张起来。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楼家月看看他们两个,小声地说道:“姓杜的要我带话,如果慎德堂不能如期完工,他要,要我们,全家的性命!”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难受如同针扎,说到底,她也是自私之人,为了自己的爱情自由,婚姻自由,不愿牺牲自己,照顾大家。

楼家明一呆,面若死灰。

原本金灿灿的太阳好像也害怕了,躲到乌云后面去,四周变得阴沉起来。

已经是四月份了,很快就要到夏天了,可是别墅还没有动工。

楼家明只觉得一阵绝望。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文志拍拍家明的肩膀,笑了笑,温和说道:“走吧,事在人为,还有大半年呢。”

家明努力笑笑。

家月敬佩又深情地凝视着陈文志,他的坚强乐观,就像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照进他们黑暗绝望的心房。

陈文志看看家月,对她微笑吩咐道:“家月,我和你哥去看木材,短则几天回来,长则可能要一个月甚至看久,上海的厂子没人管理,就交给你了。”

交给她?家月呆了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

楼家明被陈文志的镇定和乐观感染,想了想,与其这样消沉下去,坐以待毙,确实不如听从文志的安排,带着他去原材料的现场看看,文志是天纵奇才,也许到了现场,能够解决这个登天大难题。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因此,家明也笑了笑,对家月温和说道:“没错,我们走后,家月,你就是东家,厂里的一切事宜归你打理,你只要记住,不要接任何生意,安心等我们回来就好,叫工人不要生事。”

家月笑了起来,心生暖意,她欢喜问道:“大哥,我一个妇道人家,你放心把厂子交给我看管?”之所以这样反复问起,因为她不相信,什么时候,她的地位一日千里,从地上的泥到天上的云。

家明笑道:“昨天如果不是你,我和文志可能早死在姓杜的枪下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赛过千万男人,厂子交给你,姓杜的看在你面上,也不敢欺负双鸿泰吧。”

家月笑着点头,身心愉快。

家明和文志互相看一眼,冲家月点点头,坐上汽车,去看原材料去了。

前面,不知道是什么在等着他们,但是不管了,一心一意奔赴就是,因为呆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汽车从上海出发,开了六个小时,才到了家明所说的浙江山沟沟的镇上。此时此刻,汽车已经没办法再往前开了,因为没有汽车开的路,家明和文志下了车,浑身的骨头累得仿佛散了架,说出不的疲倦。他们将汽车丢在镇上,委托司机看管,然后雇了两顶竹轿,再雇了几个脚夫,家明和文志坐上竹轿,后面跟着几个脚夫,替他们挑着行李,往山沟沟里进发。

坐在竹轿上的时候,陈文志想起小时候。陈家村也是浙江偏远贫穷的山区,当年,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了一家人活下去,要把兄弟俩交给城里的舅舅,舅舅为了收养一个儿子,就是坐着竹轿,从杭州城到达陈家村的。

如今一晃眼,十几年已经过去了。

时光如同流水,匆匆而过,有些往事,如今回想起来,就像干涸的沟渠。

陈文志心想着,很好很好,我摆脱自己的出生了。所以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要倍加珍惜,不能轻言放弃。

陈文志思着想着,往事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不停地在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一个人只有具有钢铁般的意志力,才能战胜命运的迫害,以及他人的伤害。

浙江是山区,轿夫抬着他们两个人,吃力地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着,所谓的山路,也不过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弯弯曲曲,如同羊扬,两边的灌木树枝,经常扫到他们脸上来,稍不留心,很有可能刺到眼睛。

陈文志思量,别说抬着人,就算他一个人走在这种艰险的山路上,都无法保证不摔跤,可是这些轿夫们却如履平地,大概是因为平时抬轿抬习惯了,每一个行业都不容易,世路折磨人的缘故吧。

他在心里感叹一番,沉默地坐在轿子上,家明坐在另一辆轿子上,挥着手驱赶着嗡嗡飞舞的蚊虫,对他皱眉说道:“文志,怎么样,山路十八弯,我没有骗你吧。”

陈文志回过神来,抬头看看前方,扭头看看后方,此时此刻,除了他们这一行人,已经看不到别的人了,四周安静至极,只偶尔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前面是竹林,后面是松林,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一种说不出名字的野花,开着紫色的花,像瀑布似的,从树梢顶上灌下来。

太阳有些毒辣辣起来,很快的,每个人都开始出汗,抬轿的轿夫和后面的脚夫更是汗如雨下。

文志汗粘粘的,坐在轿子上有些不舒服,他是贫苦出身,不习惯被人侍候,因此,坐立不安,他对家明问道:“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