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担心
(三百三十二)
陈文志心里担着事,第二天到艺华盛去工作,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也对着雕花谱发呆。
楼家明哼着小曲抽着雪茄进来,脚步轻盈得如同踩着弹黄。他一身白色西装,皮鞋锃亮,仿佛回复青春一般,精神勃勃,意气风发,身上带着香气,可以说潇洒自在,春风得意。
两厢对比,陈文志却像一个老年人,没精打彩,唉声叹气,抑郁伤怀。
楼家明看到这样的陈文志,往四周看看,确定没有旁人,便关上门,走到陈文志对面坐下,对他关切地问道:“文志,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陈文志看他一眼,咧嘴一笑,此时此刻,他好像比楼家明老了二十岁,看上去像家明的爹。
楼家明欣慰地想,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省事的东家。自从与陈文志合伙做生意,只要他把先头工作做好,即寻厂房,找店面,安家,就可以了。
等到厂子办起来之后,之后的订单运营,全部由陈文志打理,而且他有名气,有地位,有手艺,因此,在陈文志的经营下,不管是上海的双鸿泰,还是现在香港的艺华盛,那生意都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客似云来,财源滚滚。
而他楼家明,则每天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眠花宿柳,那钱仍旧像施了魔法似的,争先恐后地往他的口袋里飞来。
如今的钱包是越来越鼓了,他又重新变成了富人,而且是香港有头脸的富商。
现在,楼家明哼着小曲,心情愉快,他相信了陈文志的那句话“千金散尽还复来。”呵呵,现在就是“还复来”!不但赚到了比上海还要多的财富,而且,还博得了全部身家捐作国家军饷的美名,他现在是名也有了,利也有了。
楼家明发现自己在香港越来越吃得开,香港虽然是殖民地,但有很多人不忘本,知道自己是中国人,所以与艺华盛做生意时,总是特别信任,就因为两位掌柜的是有家国情怀,视金钱如粪土,爱国爱家的人。
陈文志扶着脑袋,闷声不语。
楼家明心中升起大大的问号,他对陈文志微笑问道:“现在艺华盛的生意如同车轮上抹了油,变得异常顺利,你为什么还愁眉不展啦?”
陈文志苍白着面孔,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家事烦心啊。
楼家明急得搔搔头皮,对陈文志说道:“你说出来吧,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陈文志心中一动,想起楼家明特别有女人缘,也许最了解女人,最懂得经营男女之间的感情,毕竟,他在外面眠花宿柳,家里的两位太太明明知道,也相安无事。
因此,文志抬头看看家明,对他说道:“唉,家月不肯理我了!”他的胸口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铅板,提到家月时,她瘦削如柴的身影便在他的脑海里晃,让他心痛。
楼家明脸上的笑容消失,原本笑着兴奋地走来走去,如今也重新在座位上坐下,变得闷声不响。
文志也沉默地坐在那里。
家明抽了一会烟,清清嗓子,对陈文志说道:“文志哪,不是我说你,你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这外面的所有人,你唯独对不起我妹妹!”
唯独对不起家月?陈文志一呆,抬起头来。
楼家明同情地看陈文志一眼,叹息一声,对他解释说道:“这些年来,文志,我问你,我妹妹对你怎么样?”
陈文志想了想,老实说道:“没话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
楼家明眼眶一红,想妹妹听到这句话应该会感动得哭吧。
他点点头,看了陈文志一眼,对他说道:“算你有良心!”他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我妹妹为什么不理你吗?”
陈文志鼻子一酸,想起大宝,哽咽道:“因为大宝的事——”
楼家明点点头,感慨道:“女人跟我们男人不同。男人没了一个孩子,娶个老婆再生一个,日子照样过,可是女人不一样,她在往后的日子生再多孩子,她仍然最惦记意外过世的那一个,你知道吗?女人从出生就是一个小母亲,在她们的心中,孩子胜过世上一切,如果她们的孩子有个闪失,她们会自责一辈子——”
陈文志听得心头滴血,眼眶与鼻尖同时泛红,他对楼家明说道:“家明,你这能怪我吗?当时把钱全部捐了,来到香港后,又租房安家办厂的,手上的钱还有楼家的老钱全部花个精光,给两个孩子治病,你两个老婆,还有家月,她们仨所有的珠宝首饰,全部当光了!你也帮我找朋友同学借过了,全借遍了,再借不到一分钱,真的没有钱了,医生开的药只能保一个孩子,我难道要舍弃庞大哥的孩子吗?我如果让复兴就这样走了,我以后有什么脸面见庞大哥?”陈文志红着脸自我辩解着。
楼家明叹息一声,怜悯地看着陈文志,对他说道:“文志,我没有怪你,人生就是这样充满讽刺!当时是真穷啊,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可是现在呢,富得流油!三个女人的珠宝首我全给她们赎回来了,现在每个月也按月给她们发钱,让她们存私房!现在别说两个孩子,就是十个孩子生病,我也看得起病——”
楼家明说到这里,一脸痛惜,牙咬咬的,怒道:“可是现在孩子们个个平安无事,身体健康!我有时候倒想他们怎么不生病呢?他们现在生病,以老子泼天的财富,不管是什么病,都能治好!可是当初,就是真的没办法,没钱逼死英雄汉啊。”家明说到这里,眼里也有了泪,失去大宝,作为舅舅的他,也很痛心愧疚的。
陈文志不爱听这些,说这些话已经没用了。
他用粗造的大手抹了一把脸,对家明说道:“你知道吗,家月生了双胞胎,我请了奶妈帮忙照顾,她不让奶妈靠近,害怕孩子被奶妈拐跑,她像变了一个人,我真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