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改变
(三百六十五)
澹生堂的东家不好意思地笑笑,搓搓手,自我解释说道:“陈掌柜,我是这样想的,我是东家,我活着,可以养活几百个工人和他们的家人,我要是死了,他们全都要挨饿!可张老三死了就死了吧,这个世界有他没他一样运行,再说,那个时候张老三已经死了哩。所以,二东家,你说我的命和张老三的命怎么可能一样,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掉的工人去不顾生命危险。”
陈文志听得心里起火,把手上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巨大的声音,桌子好像吓倒了,都在瑟瑟发抖。
陈文志彻底沉了脸。
就是因为世上多了澹生堂老板那样的人,把工人的命视为蝼蚁,死了一个工人如同一滴水消失于空气中,所以工人才这样成批成批地死去。
四周的空气很凝重。
陈文志讽刺说道:“霍老板,你要明白,等到工人死光了,你也赚不到钱了,所以有时候爱护自己的工人,就等于爱护自己的财产,这个道理,希望你明白。”
霍老板哈哈大笑,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陈文志,挥挥手对他说道:“唉呀,陈老板,那些穷人生孩子,如同母猪下崽似的,一家总要生七个八个,工人怎么可能死光光,你放心吧!”
陈文志再也听不下去,一只手握拳,重重地放桌子上一砸。冷冷地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有事情,不能多陪霍老板了,霍老板请回吧!”
澹生堂的东家听明白了,知道陈文志下了逐客令,他的一张脸涨红如同猪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今天他提着礼物上门,可是陈文志如此动怒,明显不给他面子。
霍老板只好站起来,拱拱手,识趣地说道:“就事论事,昨天二东家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我的内心还是十分感激的,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来看看你,这样吧,我就不打搅二东家休息了。”
陈文志鼻子里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搭理。
楼家明只好自己把澹生堂的东家送出去。回到陈文志的办公室,他怪责道:“文志哪,你这几天吃了枪药啊?看谁都不顺眼?!”
陈文志脸上的神态冷冰冰的,如同罩着寒霜,他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看澹生堂那个姓霍的不顺眼,怎么滴?一个当老板的,不能照顾自己的员工,出了事,就当缩头乌龟,这样的东家,谁会愿意给他舍命干活,人啊,要拿自己的心去换别人心的!”
家明笑了起来,在文志对面坐下,对他教育道:“你真是天真,有几个做东家的像你这样,为了一个工匠舍命舍财的?!”楼家明想起自己在外国留洋时读过的书,对陈文志说道,“《资本论》读过没有,资本家都是嗜血的。一个人的财富,本来就要建立在他人累累的白骨上。”
陈文志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家明,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他认真地说道:“家明,我还是那句话,人和人之间是一样的,生来平等。这个世上,没有谁比谁高贵。最后之所以有的成了工人,有的成了东家,只不过是运气不同——”
家明挥挥手,站了起来,对他不耐烦地说道:“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我走了行吧。”他转身准备出去放松一下。
这些天,为了澹生堂死掉的那个工人烦心,如今事情过去,家明想去给自己找点乐子,他那个养在外面的小明星,他的老三,已经好几天没有见着了,说实在的,他还怪想她的!
“你等等——”陈文志却破天荒地叫住了楼家明。
家明愣了,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立马转过身来,脸上都是惊喜的笑容,他快步走到陈文志面前,对他有些激动地说道:“唉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六月飞霜呀,原来这个世上,还有陈文志需要我楼家明的一天!”
不管是在杭州,还是上海,抑或是现在的香港,所有认识他和陈文志的人,时间久了,都说他楼家明是绣花枕头,红漆马桶,酒囊饭袋,没用的本事样样精通,有用的本事一窍不通。
除了样子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时间久了,家明也就认了。他是只要能省点事,坐在家里就财源滚滚,他是不会在乎他人的评价的。
不过当陈文志表示他需要向他请教时,家明还是很高兴激动的,哼,他心里兴奋地想,让外面那些八婆们看看,他楼家明还是有用的!
文志不好意思地笑笑,家明说话真有意思,他当然需要他,他是文化人,而他陈文志只是一个手艺人,一个大老粗。
因此,陈文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他诚恳地说道:“家明哪,我确实有事情找你,你坐下说话。”
家明笑嘻嘻地在陈文志对面坐下来。
陈文志想了想,微笑说道:“家明,这两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佩服你吗?”
家明好奇,内心激起不己,立马问道:“什么时候?“他压根没有想到,陈文志也有佩服他的时候。
文志笑笑,认真回答道:“你和英国人说话的时候。”
什么?家明愣了。
和英国人说话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陈文志砸了咂嘴,伸出大拇指,佩服地笑道:“英语真好听呀,就像鸟语一样,家明,你说两句来听听。”
原来如此,楼家明哭笑不得,伸手扶额,他说道:“唉呀,英语就是英国人说的语言,后来因为大不列颠帝国太厉害了,英语就变成了一种国际流行通用的语言,以后我们中国强大了,我看那些洋鬼子,会上赶着学汉语呢。”
陈文志点点头,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说两句英语来听听吧。”
楼家明只觉得莫名其妙,没有那个语境说英语,简直就像卖艺的小丑,不过,不想惹文志不开心,因此,他用英语朗诵了雪莱的一首诗:“one rd is too often profaned / for me to profane it,/
one feeling too falsely disdaind /for thee to disdain it; /
one hope is too like despair / for prudence to smother, /
and pity from thee more dear /than that from anoth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