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九十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家月没有动作，井下面传来陈艺志劫后余生般庆幸的声音：“家月，我抓到仙儿了！现在我背着她，你叫人来，拉我们上去，我没什么力气往上面攀登了。”

卢仙儿才清醒过来，立马跑到外面，叫了两个邻居，大家一起努力，把陈艺志和卢仙儿拉到地面上来。

两个人**的，卢仙儿傻笑着，陈艺志放声大哭。

卢仙儿比划着两只手，对陈艺志磕磕碰碰地解释道：“文志，我看到另一个我，我想和她说说话，然后就掉下去了，哈，掉下去了——”

面对着这样的卢仙儿，陈艺志哭得更加大声。

楼家月看到这样两个人，泪流满面，她是为自己的一生哭泣。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家月振作精神，送走了邻居，将房门关好。

她重新走到陈艺志面前，陈艺志抹干净眼泪，扶起卢仙儿，对楼家月坚定地说道：“家月，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不想离婚，但我必须带仙儿去治病！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如果你一定要因为这件事和我离婚，那么我会同意的！”

如同当头一棒，楼家月听得目瞪口呆。

她原以为陈艺志肯定会选择她，没想到，她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一个。

这个时候，陈艺志已经带着卢仙儿进屋，他毫不避讳地给卢仙儿换了一身干燥衣服，然后自己也胡乱换了外出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带好足够的钱财，便带着她，出去看病去了。

楼家月站在那里，如同一截枯死的木头。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进她的心房，那些年轻时的爱情，美丽的故事，真诚的心灵，还有无往不胜的信心。

在事实面前，全部变成了泡沫！

她用一生，才证明自己当年的选择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她这一生，就在这样的错付里完了，彻底地完了！

陈艺志宁肯选择一个疯子，也不选择她！

一个女人主动示爱，然后全心全意地付出，换来的只有轻视和抛弃，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她一辈子为了陈艺志生儿育女，操持这个家，如今头发白了，满脸的皱纹，腰背佝偻如虾米，没想到，他还是为了那个女人抛弃了她。

她的一生，多么耻辱，多么没有价值，没有意义啊！

她曾经是千金小姐，她为什么不听父亲的劝告，嫁这样一个男人？！

她原以为只要真心付出，终于一天，他会爱上自己。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付出了一生，陪他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可换来的，依然是他的无情抛弃！

一个人首先不爱自己，如何让别人爱你呢？原以为可以真心换真心，可当对方压根没有真心的时候，又如何换呢？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家月哭得嗓子哑了，眼泪流干了，仍然像滩烂泥似的，没有打算起来，直到她的嫂子梁思雅过来串门，才发现跌坐在地上痛哭无声的楼家月，把她扶了起来。

此时此刻，暮色如同轻纱，笼罩四周。

楼家月在嫂子的搀扶下去了大哥大嫂家。

因为很少看到家月掉眼泪，梁思雅立马打电话叫回了楼家明。楼家明忙着他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恨不得有分身之术，本来不想回来的，结果听说妹妹的眼泪止不住，只好回来安慰。

此时此刻，天色向晚，明亮的电灯光下，楼家月苍黄着一张脸，眼睛肿得像桃子，她像生了一场大病。

面对着大哥大嫂，她缓缓地把陈艺志为了一个疯女人，抛弃家庭孩子事业于不顾的事情说了出来。

梁思雅听得脸上变色，楼家明听得沉默不语。

过了好半晌，楼家明才看透一切似地问道：“那个疯女人，是不是他的小青梅，叫什么仙儿的？”

楼家月十分诧异，对楼家明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楼家明苦笑一声，对楼家月说道：“陈艺志不是那种花心的男人，他只会为一个女人疯狂，那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初恋！”

是在那一年，妹妹执意要嫁给陈艺志的时候，他就劝说过她，陈艺志心里早就装了另外一个女人，可是妹妹痴心一片，怎么也听不进去。

因为这一个执念，她苦了一生。

楼家月听到这里，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流得更多。

梁思雅叹口气，怨念一般看了楼家明一眼，对楼家月说道：“家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也就是说，只要陈艺志行动上没有真的背叛你，他就算心里有别的女人，你也就算了吧，做人何必太认真？”

楼家明听到这里，咳嗽了一嗓子，满面通红。他感觉妻子在指桑骂槐。

楼家月流着泪摇头。

梁思雅老调重弹的劝说安慰不了她，现在的她，已经家破人亡了，要想把一个疯子治好，投进去的人力物力金钱时间是没法形容的。这简直是一个无底洞！

她还有几年好活？她还能心存希望地等待下去？她还能原谅他？她已经原谅了他大半生！结果只是一次又一次被他伤害。

她不想再重复从前的生活，因为铁一样的事实证明，从前的那种生活，是非常错误的！

那么，她人生的出路在哪里？

楼家月双手捧着脸失声痛哭，泪水从指缝里大股大股地涌出来。

梁思雅看到自己的安慰没起作用，不由手足无措，她慌慌地对楼家明催促说道：“你倒是劝劝你妹妹啊，这是你亲妹子！”

楼家明眼一瞪，内心无比烦恼，他没好气地说道：“家月，我劝你看开点。陈艺志是一个好男人，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你们现在两个老了老了，再为这种事情争风吃醋，不是要让儿女们知道了笑话吗？”

楼家月听到这里眼泪更多，她心里痛苦地想，问题是她争风吃醋吗，是陈艺志为了那个疯女人已经抛弃了她和家庭，不管不顾了！

她大哥说的是什么糊涂话啊！

她因为陈艺志的痴心，已经家破人亡了！

楼家月双肩颤抖，哽咽地说道：“哥，嫂子，我哭不是因为我争风吃醋，是陈艺志为了给那个疯女人治病抛弃了我！”

梁思雅同情地看着楼家月。

楼家明烦恼地沉下脸。

楼家月流着泪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该怎么过生活啊？现在的家，只有陈艺志他大哥在那里读书，准备明年的高考，我还要给他做一日三餐的饭，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她作茧自缚，画地成牢，看不到自己人生的出路了。

楼家月的内心一阵痛苦迷茫。

楼家明想了想，慢慢说道：“我原想着帮你去劝陈艺志的，但他这个人吧，自己心里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行动开了，带卢仙儿去冶病了，所以，家月，你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等下去，等到陈艺志给卢仙儿把疯病治好，他就会回到你身边了，或者是等，等到陈艺志明白过来，卢仙儿的疯病治不好，他也会绝望地回到你的身边。”

楼家月茫然地问：“等，那要等多久？”她还能活几年，剩下的唯数不多的岁月，还要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浪费吗？

不，她不想再过这样无意义的人生！

楼家明傻了，这种未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他烦恼地说道：“不然你怎么办？离婚吗？离了婚，你没有了家，成了一个离婚的女人，你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你想再婚？你年纪大了，再婚给另外一个老男人当保姆，还不被他儿女待见，觊觎着你的财产，又防着你分他们的财产，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

楼家月目瞪口呆，她想过离婚，但从来没有想过再婚，伤了一次心，对男人已经绝望了。

梁思雅这个时候鼓起勇气说道：“要不？家月，你向我学习，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人都老了，还争什么，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你自己的生活啊，你自己怎么快乐怎么来，陈艺志想干嘛随他去。”

楼家明听到这里涨红了老脸，感觉妻子说这种话，就是对他**裸的当众掌掴。

楼家月心里一阵失望，不管是大哥的建议，让她一味的茫然地等下去，还是大嫂的建议，让她睁一只睁闭一只眼继续过自己的生活，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看着大哥大嫂，流着泪对他们问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楼家明重重地吸了一口烟，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皱纹，对楼家月说道：“妹妹啊，咱们都老了，你没听过俗话吗，年轻的时候，为了爱死去活来，到中年的时候，握着另一半的手，如同左手拉右手，到了老年，就随便他去了，为什么你过了一辈子，却看不开呢。”

楼家月负气地说道：“我就是看不开！”

楼家明对她摊摊手无奈地说道：“那我没招了。人老了就得认命，再说陈艺志这个人，可是你当年自己选的。”

楼家月铁青着脸，咬牙道：“我就不认命！我就不服老！谁说老了就什么都不行，你不也老了开始创业吗，我为什么要像从前一样过下去？！没错，陈艺志是我年轻时自己选的，我瞎了眼，我纠错不行吗？我吸取经验教训重头来过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