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方法
(五百九十六)
陈文艺笑笑,对楼家月感慨地说道:“是啊,嫂子,一个女人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努力把生活过好,给孩子们树立榜样,这样生活也不会亏待咱们的!”
楼家月点点头,陈文艺的话如同一道光,照亮她黑暗的心房,让她心有所感。
陈文艺让盼盼回房去练钢琴,不一会,房间里传来美妙的钢琴声,曲目是《献给爱丽丝》。
楼家月夸奖道:“文艺你教导有方,盼盼的钢琴水平真是高啊。”
陈文艺得意地笑笑,脸上有了自信和快乐的光辉,她对楼家月说道:“嫂子,我以前看你那么有本事,却甘心情愿呆在家里,几次想劝说你出去找工作,或者创业,但是话到嘴边,我怕我哥生气,我都没有说出来。”
楼家月努力笑笑,点点头,文艺说得没错,当年,陈艺志去全国各地寻找离家出走的复兴和民族时,陈文艺陪着她在杭州,那个时候,文艺为了减轻生活的负担,在杭州也找到了一份工作,那个时候,文艺就把“独立”两个字,如同一记记重锤,有力地刻进了楼家月的脑海里,所以这次出了事,人生要重新寻找出路,楼家月就立马想到陈文艺,来成都找她了。
陈文艺虽然是她的小姑子,却是她的人生导师,是她唤醒了她楼家月内心的独立意识。
楼家月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宽敞明亮的房子,她对陈文艺说道:“我要向你学习,我找到我人生的出路了,那就是独立,只是我这个年纪,出去找工作,恐怕没人要,我还是想办法创业吧——”就像陈文艺那样,把乡下的菜低价买进,拿到城市高价卖出,把城里的二手旧衣服,低进买进,拿到乡下高价卖出。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有了路。人生路就像那蛛丝,是由蜘蛛一点一点吐出来的。
陈文艺笑了起来,对楼家月鼓励说道:“嫂子,你大哥那么会经商,你肯定也不差的啊!而且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到处都是机会,就像那春风到了,所有的花草树木都会发芽,现在是黄金年代啊,摆个地摊都能发财!所以我支持你创业,谁说女子不如男,男人能做的事情,我们女人照常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比如生孩子,我们女人也能做!”
陈文艺振奋的话语感染了楼家月,她也变得乐观积极起来。
“对!”楼家月微笑着,激动地站起来,一扫之前的抑郁伤怀,她的心里不再黑暗抑郁,反倒有了阳光般的信念,她对陈文艺说道:“以前吧,和你哥没吵架之前,我有时候也不开心,因为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有文化的女人,年轻的时候明明有远大的梦想,怎么一辈子就浪费了呢?我痛苦,慌张,难受,后来,你哥带卢仙儿看病去了,不要我了,也不要这个家了,我更加没有理由呆在家里,继续从前的生活了,所以我现在要重拾我年轻时的梦想,我要为自己活一次!说不定,凭着自己的本事努力一把,我也能成为女银行家,女老板,女教育家呢。”说到后面,楼家月声音都响亮了,眼睛里布满笑意。
“对啊,嫂子,事在人为!你说我当年,庞三多就突然去台湾了,丢下我一个人,还有三个视我如仇敌的孩子,可是我没有放弃,我如果像卢仙儿那样脆弱,我也早就疯了,就算那个时候不疯,在文革期间,我要是像卢仙儿那么脆弱,我第二次也疯了,我没有,就是因为我很独立,我很坚强,我很乐观,我每天都在学习,每天都在寻思着怎么赚钱,所以我才有今天,嫂子,我想就算有一天与三多重逢了,他看到我把三个孩子照顾得那么好,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那是自然的!”
楼家月压根没想到,她跑到成都来探亲,居然从陈文艺的身上吸取到大海般的力量,找到了人生重新来过的方法。
她就像一粒沙漠的种子找到了水源,立马振作起来。
因此,从成都回去的时候,原本灰心失意的她,变得信心十足起来。
来成都的时候,她是十分痛苦迷茫的,如同失了水的植物,被搁浅的鱼儿,回杭州时,她就像换血重生,改头换面,如同变了一个人,就像一场大雨,植物吸饱了水分,鱼儿回到了大海,她是充满自信的。
她仿佛年轻了二十步,眼睛里有了年轻时火焰般的神采,脚下的步子也似踩着弹簧般轻快。
看到楼家月的改变,陈文艺终于松了一口气。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移走了。
活了大半生,她早就知道,苦难是催人成长的最好的办法,一个人只有经历了痛苦,才会反思,才会成长,才会把握机会。
如果一辈子生活得舒适安逸,那么必将一事无成!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次的苦难,对于大嫂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苦难让人成长!
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逸。”也是这个道理。
楼家月告别陈文艺后,信心十足地回到了杭州。
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发现现在的家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比从前更脏更乱了。
李文昌仍旧在书房里温习,楼家月收拾屋里屋外,等到了中午时分,她做好饭菜,准备吃饭时,李文昌闻到饭菜的香走了出来,看到楼家月,他并不意外,对她点点头,说道:“你回来了?”算是招呼,他对于她的离开表现得很平静,对于她的回来,同样没有表现得十分惊喜。
大概这个世上,他除了关心,不关心任何人和物。
楼家月没有吭声。
李文昌只好自己笑了笑,然后打开碗柜找碗拿筷子,盛饭装菜,就开始狼吞虎咽。
吃饭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熟练。
他既不夸奖饭菜好吃,也不向楼家月诉苦:她不在家做饭的这些日子,他是怎样的有一顿没一顿,吃了上餐愁下餐的。
李文昌明显瘦了许多,以前本来就瘦,现在则是黄瘦,黑瘦,因为最近吃的都是半生不熟,没有营养的饭菜。
对于李文昌来说,吃饭只不过是他要维持生命必须进行的事情,如果一个人不用吃饭也能活下去,那么,李文昌肯定不会出来吃饭。
楼家月看到这样的李文昌叹为观止。
和她比起来,李文昌执着的,孤独的,一个人默默的走自己的路,不关心他人,也不关心外物,和他比起来,自己瞻前顾后,真是自叹不如。
楼家月想了想,看到李文昌很快要风卷残云地把饭菜吃完,然后进书房温书去了,她立马把握住机会,对书呆子李文昌说道:“你弟带着卢仙儿治病去了,你知道吗?”
李文昌吃饭吃得头也不抬,他平静地说道:“知道啊,那一天,我在房里,但是你们吵闹的声音太大了,我都听到了,然后他们走了,你在那里哭,我也知道。”
楼家月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她的伤心绝望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没想到,当时哭泣的时候,李文昌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他不出来,他的世界只有他的书。
楼家月只好又问道:“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到了这个时候,李文昌才抬起头来,像个哲学家似的看了楼家月一眼,他的眼里有同情,有怜悯,有嘲笑,有看不起,他轻轻地对楼家月说道:“对于他们俩的事,我早就看开了,你到现在还没看开吗?”声音轻如蚊蚋,听在楼家月耳朵里,却如同雷鸣。
楼家月立马红了脸,她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下去。
是,她是到成都找了陈文艺,才看开,或者说,她到现在,仍然没看开。
李文昌叹息一声,对楼家月笑了笑,讽刺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当年,我娶卢仙儿,你嫁陈艺志,就都是一个错误,可惜我们年轻时不明白,不过后来,我带着她逃难,她嫌我没出息没本事,不能在鬼子面前保护一双儿女,她说如果文志在,肯定舍生忘死地保护孩子,她处处说我比不上我弟弟,晚上做梦也是念着我弟的名字,再后来,她太痛苦,疯了,我想疯了也好,疯了总不会再记得我弟吧,因为她发疯的时候,她不认得我,也不认得她自己,但是你可曾想到,她晚上做梦时,仍旧叫着我弟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忘记自己,忘记我,却仍记得我弟。在那个瞬间,我就彻底死心了,我就明白,这件事情:陈艺志心里只有卢仙儿,卢仙儿心里只有陈艺志,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楼家月低着头,知道李文昌说得是对的。
李文昌像个哲人似的看着楼家月,对她说道:“我们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当我们改变自己的时候,我们就能摆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