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二）

对于这个商业理论，陈文艺深有同感，她点着头，惺惺相惜地说道：“没错，我也发现了，商机往往隐藏在问题里！我记得当年决定去乡下采购蔬菜瓜果时，就是因为听到城里人在菜市场抱怨城里的菜不好吃，想吃乡下的菜，我才有了去乡下采购蔬菜瓜果的想法，后来就一直坚持下来了。”

“对！”楼家月点头，对陈文艺夸奖道，“文艺，你很聪明，我现在发现，这人啊，活在世上，好人不一定活得久，也不一定活得好，只有聪明人才能活得好，活得长！”

陈文艺听得心花怒放，嫂子不但夸她聪明，而且预言她过得好活得久。

楼家月继续说道：“所以我现在年纪大了，仍然每天继续学习，我努力让自己跟上这个新时代。如今回想自己的一生，今昔对比，我觉得新中国真好！新时代真好啊！不然，我楼家月，一个女人，哪有施展的舞台。”

新中国倡导一夫一妻制，新中国让女孩和男孩一起上学堂，新中国告诉大家“生男生女一样好。”

院子里的阳光像金色的细雨，一切宁静美好，充满回忆。

陈文艺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感慨地说道：“嫂子，我之所以想成为一个独立女性，是因为我娘，她是一个小脚女人，活在封建社会，我爹病死后，她一个小脚女人，既不能下地干活，又不能出去赚钱，没了办法，只得让我舅把我大哥带到城里读书，因为当时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了！”

陈文艺想起从前，眼睛红了，她叹息着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像娘一样活一辈子，连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因为没有本事，不能自立，所以只能眼餐餐地看着家破人亡。”

楼家月听得很入神。

陈文艺叹一口气，红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与旧社会势不两立！我坚决不缠小脚，我吵着闹着要上学堂，我逼着自己努力地学知识学文化，让自己变得聪明有本事，就算后来嫁给庞三多，成了军官太太，我也没有安全感，我害怕当自己一个人面对生活时，像我娘一样无能为力，所以那个时候，刚刚生下老大，我就闹着要继续去念书了。”

楼家月敬佩地看着陈文艺。

文艺回忆到这里，笑了笑，才说道：“所以我陈文艺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是我总算把所有的苦难都捱过去了，我努力活到了现在，我发现这些年，自己做得不错，我对得起庞三多，也对得起三个孩子，以及五个孙子孙女——”文艺的语气充满自信和骄傲。

“没错，文艺，你做得很好，嫂子最欣赏的女人就是你！”

楼家月因为陈文艺的话，也进一步了解了她。她心里感慨地想，看来一个人的原生家庭，就是她逃不开的命运。

陈文艺笑了笑，对楼家月好奇地问道：“你打算成立公司，有没有想过公司叫什么名字？”

楼家月笑道：“这只是一切顺利的计划，所以，暂时还没有想过名字。”

陈文艺想了想，对她说道：“我替你想了个好名字，你听听，叫‘明月珠宝公司’怎么样？”

“明月珠宝？”楼家月喃喃地思量着这个名字。

陈文艺解释给她听：“取这个名字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珠宝就像明月一样闪闪发光，或者说像明月一样闪闪发光的珠宝肯定是好珠宝，有品质保证，叫起来也响亮动听；第二个原因是这里面镶了你的字，你叫家月，你开创的珠宝公司叫‘明月珠宝’，岂不是太合适了。”

“没错！”楼家月高兴得笑了起来，对陈文艺扬声说道，“好，就叫‘明月珠宝’吧！”

陈文艺看到楼家月的新公司用了她取的名字，不由十分高兴，她好奇地问道：“那么，嫂子，你的第四步计划是什么？”

楼家月更加开心了，她意气风发地说道：“如果成立‘明月珠宝’有限公司，一切顺利的话，等我有了更多的资金，我就创办学校，开建银行，我要成个一个综合性的集团！这样我既是女老板，又是女校长，还是女银行家了，到那个时候，我所有的梦想就都实现了！”

原来如此！原来嫂子的雄心这么大，大得让人咋舌。

陈文艺听得叹为观止，她竖起大拇指，对楼家月说道：“嫂子，你肯定会成为中国最了不起的女企业家！”

楼家月笑道：“但愿吧，反正我现在有了梦想，等于有了生命能量和信仰，我的人生又重新充满了希望和滋味，我现在每天都活得很开心，就像年轻人一样朝气蓬蓬勃勃，这是我人生最好的状态！”

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陈文艺点点头，赞许地说道：“而且非常充实有意义，成立公司，再成立综合性集团，嫂子，你不但实现了你的梦想，而且你会赚到很多钱，此外，你还会为国家为社会提供了许多就业岗位，我这种小生意人没出息，但是你们这种企业家，才是国家和社会真正需要的人才。”

楼家月笑道：“没错，等我到了一定的位置，我肯定回报回家，回报社会。”她开心地想着，文艺真有见识，她之前压根没想到，她成为大企业家，还能为国家社会提供几百上千的就业岗位。

姑嫂俩大笑起来。

当天晚上，楼家月就坐火车回了杭州，一心一意经营她的生意去了。

陈艺志看到身边人的苦劝楼家月不要离婚失败，也就偷偷地带卢仙儿去上海看病去了。

两个人的离婚暂时搁置，处在分居状态。

但是彼此都知道，这婚迟早要离了。

一年后，楼家月的店面生意兴隆，她如愿地成立了“明月珠宝有限公司”，新招聘了五十个员工，打算把他们培训成珠宝设计师，开发新产品。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楼家月的生意进一步扩大了，她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女老板，上了奖台领了无数奖，成了浙江出名的女企业家。

其次，在浙江大学就读的陈文昌回家探亲，去了楼家月的公司一趟，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女人。

陈文昌满脸幸福地告诉楼家月，是他的新婚妻子，他的新婚妻子和他一样也是浙江大学的学生，他们在学校里认识，两个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情投意合，所以结了婚，陈文昌的新婚妻子要比他小二十岁的样子，对文昌无比尊重和爱护。

楼家月看到心满意足的陈文昌，便也替他高兴，她安排员工给陈文昌夫妇买了新婚贺礼：一台电视机，一辆崭新的电行车，还有一台收音机，当时最流行的结婚的“三大件”，如今财势雄厚的楼家月，全部为陈文昌备齐了。

陈文昌的妻子十分欢喜，陈文昌十分感动，

看着成为女企业家的楼家月，陈文昌的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他酸楚，是因为他最终没有得到楼家月，他开心是因为家月虽然没有和他在一起，但是她走了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路，他读书，她经商。

但是不管两个人有没有在一起，他永远记得那一年准备高考苦读时相互陪伴的美好时光，他也很安慰于两个人虽然没在一起，但是在各自认定的人生路上越走越顺，如今的他，对于家月，就只有远远的祝福。

第三件事是，楼家月的大嫂梁思雅病危，临终前，指名要见家月。

听说大嫂病危，临终前要见自己最后一面，楼家月原本因为生意上的事在北京出差，接到家里的电话，立马坐飞机赶回来了。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楼家月想起大嫂的一生，以及姑嫂之间的情谊，不由落下泪来。

她这一生，最感激大嫂的就是当年，她决定和陈艺志回国，一双儿女跟着大哥大嫂去美国。之后十几年，大哥大嫂帮她把一双儿女带大，并且培养成才，两个孩子回到她身边时，已经是人中龙凤。

此外，他们生活在乱世，因为战乱，从杭州到上海，再从上海到香港，又从香港到新加坡，然后从新加坡分开，她和陈艺志回了国，大哥大嫂一家去了美国，到了再后面，中国改革开放，大哥大嫂一家回来了。

这一生，她楼家月离不开大哥大嫂，她的人生，大部分的苦难，都是与大哥大嫂一起抱团捱过来的。

所以，如今最亲敬的大嫂要离开人世，楼家月痛苦得泪流满面。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也要走到尽头了似的。

因为接到电话，就闪电般地赶回来了，楼家月匆匆地赶到大哥大嫂家时，大嫂还没有咽气。

楼家金碧辉煌的大宅子里，亲朋已经围成一团，她的大哥楼家明在一双儿女的陪伴下，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他仍旧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拄着拐杖，不停地拿着白手帕拭泪。

这是楼家月第一次看到大哥的眼泪。

当楼家月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楼家明颤微微地走到妹妹面前，对楼家月委屈又恳切地说道：“最后的时间，我原以为她希望我陪在她的身边，但是她挥手叫我走，她不肯要我，她叫你的名字，她要见你，从前天开始，就只剩一口气了，可是两天过去了，她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想她是在等你——”

楼家明泣不成声，楼家月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