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等匡书来揉着脑袋，一脸菜色走出房间的时候，才知道程易已经入宫上朝了。

匡书来傻眼了。

他昨天晚上喝得太畅快，居然连今日要上朝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匡寺卿不必着急，王爷说他会同陛下说明原委的，让您今日就在王府好好歇上一日。”

苏管家笑眯眯对匡书来说道。

匡书来掐了掐眉心，最终还是决定去大理寺坐值。

而此时的两仪殿中，已经陷入了一片波谲云诡之中。

程易站在两仪殿当中，在他身后，则是乌泱泱跪了一片的刑部官员与御史台官员。

这些人，个个声色俱厉，好像李世民如果不当朝定了程易的嘴，那便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大昏君。

李世民的脸色自然也难看得很。

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何每次程易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之后，总会有这么些人要憋着劲儿同程易为难！

今日，李承乾与李泰也十分难得的一道站在了两仪殿中。

在一名御史台官员慷慨激昂，一脸讥诮之色的李泰忽然开口了。

“照你这意思，陛下若是不处置了圣鸣王，那便是与天道有违、与民心有违了？”

李泰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

果然，他话音才刚一落下，那御史台官员的脸色便倏地一变。

“魏王殿下何必强词夺理！”

又一名御史台官员开口。

李泰冷笑一声，转身看向那后一个说话的官员。

“论强词夺理，你们御史台敢称第二，这天下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莫说大唐，便是纵观百代前朝，还从未有人敢如此与御史台官员争锋相对。

“程易生性残暴、目无法纪已是证据确凿之事！魏王殿下又何须在此颠倒黑白？”

乔年终于忍不住开口。

“证据？”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做声的李承乾也忽然开了口。

“当初‘私制龙袍’那桩案子，你们也说证据确凿，可结果如何，就不必本宫在此提醒乔大夫了吧？”

李承乾并不像李泰那般锋芒毕露，不过他说出的话也同样叫人无法反驳。

眼见李泰与李承乾先后开口，两仪殿中那些正在观望的朝臣，忽地议论纷纷起来。

毕竟在此之前，这二位还从未有过如此同仇敌忾的时候！

瞥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李承乾与李泰，程易不由勾了勾嘴角。

“太子殿下难道也要包庇此人？”

孙尚兴怒极道。

“包庇？”

李承乾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目眦欲裂地孙尚兴。

“原来不过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在孙尚书来看，便是包庇了？”

李承乾的表情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孙尚书好歹是刑部尚书，怎好当朝说出此等混淆是非的话来？”

孙尚兴被李承乾这几句话问了个气急败坏。

“那程易无辜杀害我刑部官员，乃是刑部与神策军有目共睹之事，难道本官还不能为属下主持一份公道了吗！”

孙尚兴声音嘶哑道。

“可据本宫所知，那个令史之所以丧命，实是他罪有应得呢？”

李承乾不疾不徐说道，而后，他又回头看向高高坐在王座上的李世民，拱手道。

“启禀陛下，当日孙尚书带着刑部官员擅闯军机重地神策军大营，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将黎锋黎镇抚带走审问！”

面对李世民，李承乾愈发掷地有声。

“儿臣实在不知，一如神策军大应这般的军机重地，何时成了能任人擅入之地！还请陛下为儿臣解惑！”

李承乾几句话，便将那名令史的行为，定性于擅闯神策军大营，如此一来，他便只能是死有余辜了。

李世民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心中浮起几分熨帖。

“太子所言不错，”李世民沉声开口：“无论何人，擅闯军事重地者，一律都按谋逆论处。”

孙尚兴满心郁结，他从未想过，像李承乾与李泰这样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个皇子，今日居然会一股脑都站到程易那头。

甚至在程易还未开口时，还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对方的马前卒！

“陛下明鉴！张令史当时并未企图进入神策军！”

孙尚兴声嘶力竭道。

“没错，那位令史确实未曾要强闯神策军大营。”

就在这时，程易忽然开口了。

听到他这话，李承乾与李泰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他，脸上纷纷浮现不赞同的神色。

毕竟，只要咬死那令史擅闯神策军大营一事，程易斩杀朝廷命官之事，便可大而化小、小而化无了。

这兄弟俩实在不大明白，程易为何忽然要否认这件事情。

“当时只不过是孙尚书张口便污蔑本王要谋逆，那令史不过狗仗人势，不仅对本王出言不逊，甚至还当场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说着，程易又瞥了眼挂在腰侧的鸿鸣刀。

他倏地拔刀出鞘，锋利的刀刃在两仪殿中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蜂鸣声。

眼见程易拔刀，孙尚兴当初被程易一道刺伤的记忆，又瞬间涌入他的脑袋，原本贵的直挺挺的男人，登时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当初陛下将这鸿鸣刀赐予本王时，便说过此刀上可斩昏君、下可斩佞臣，本王不过是遵旨而行罢了。”

说完，程易冷冷看了眼孙尚兴，将冰冷的刀刃架在了孙尚兴的脖子上。

“依着陛下的旨意，本王便是现在砍了你，也是无罪的。”

程易意有所指说道。

孙尚兴的身体抖如筛糠，他知道，但凡程易能说得出，他便一定能做得到！

“圣、圣鸣王！你、你休要欺人太甚！”

尽管已经恐惧异常，孙尚兴却还是想要赌上一把。

“你莫不是以为，这大唐江山便由得你一个异姓王来做主了吗！”

孙尚兴此话一落，李承乾与李泰便不由同时猛地扭头看向了李世民。

自古，为君者便没有疑心不重的，即便李世民现在没有将孙尚兴这句谬言，却难保他不会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待将来有朝一日他对程易没有那么信任之后，这句话，无疑就会成为君臣相互猜忌的一条导火索！

“孙尚兴。”

就在众人心思千回百转的时候，沉默已久的李世民终于缓缓开口。

“先前朕还想着，你到底是两朝老臣，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下看来，倒是朕纵你太过了。”

听着这话，孙尚兴忽地心头一跳。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程易身上，君臣二人遥遥对视一眼，已然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来人！”

李世民的声音稍微抬高了一下。

下一刻，便有两名全副武装的禁军侍卫进入了两仪殿。

“把孙尚兴拖下去打入天牢！”

李世民面无表情道。

孙尚兴倏地瞪大眼睛，他全然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会这么快就对自己动手，他更没有想到，自己那句备有用心的挑唆之言，竟然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棵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