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赞弄襄虽然对此人深恶痛绝，却也从未想过能将对方留下来。

既然对方敢来，便绝不会是只身前来。

活捉那一个活死人，便有数十名吐蕃士兵殒命，论赞弄襄绝不敢冒险。

在神策军面前不堪一击的活死人大军，绝不是他吐蕃能够抵抗得了的。

“赞普，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一脚踩在门槛上，男人留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论赞弄襄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不安。

“王兄，这玩意儿该怎么处理？”

轮科耳适时出声，打断了论赞弄襄的沉思。

看了会儿那好似十分无害的活死人，论赞弄襄略感疲惫地挥挥手：“把脑袋砍了。”

“是！”

轮科耳领命而去。

大殿中，重新恢复一片安静，论赞弄襄阖上眼皮，心中无比沉重。

“赞普。”

沉默了好一会儿，尚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就算要炮制活死人，也不一定就要用我们的士兵和子民。”

尚囊此言一出，论赞弄襄猛地睁开眼睛。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尚囊，对方的话虽为明说，但他心中却已经再是明了不过。

与吐蕃接壤的西突厥，自从大败于神策军后，便陷入前所未有的大乱，只要他们应对得当，便能从西突厥攫取源源不断的活人。

“然后呢？”

论赞弄襄没有否定尚囊的提议，只是反问一句。

尚囊一愣，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论赞弄襄的这个疑问。

“炮制出来一支活死人大军，然后呢？发兵大唐？”

论赞弄襄坐直身子，目光一瞬不瞬的钉在尚囊身上。

尚囊登时便出了满身冷汗，他没想到，论赞弄襄已经完全看透了自己。

“你方才是没听清楚我的话吗？活死人大军，在神策军面前，不堪一击！”

论赞弄襄眼中的讥诮愈发浓重。

他也是不太明白，这尚囊明明年轻时还算得上是睿智，怎么如今老了老了，反倒变得愚不可及了？

“尚囊，我已经说过了，不要自作聪明。”

吐蕃的这只雄狮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余威犹在。

“是、是……”

尚囊颤抖着应下。

“退下吧。”

论赞弄襄重新闭上眼睛，再不看尚囊一眼。

尚囊后怕不已，再不敢多留，恭敬行礼后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走出大殿，尚囊深吸一口气，而后恶狠狠的回头看了眼已经大门紧闭的宫殿。

总有一天！

他会让吐蕃百姓知道，谁才能带给他们更加安稳的生活！

……

长安城。

寒风凛冽的十二月，迟到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雪，终于在腊八这天飘然而下。

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鹅毛大雪，早起的程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冬雪落下，又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屋子里，烧了整整一夜的炭火已经只剩灰烬。

程易披上狐裘，起身出了卧房。

刚一出门，迎面而来的便是猎猎寒风与冰冷的雪花。

程易呵出一口白气，晃晃悠悠走去了前厅。

府中下人早已经备好了腊八粥，暖暖一碗粥下肚，程易总算舒坦了不少。

早在刚入冬的时候，他就已经同李丽质约好，要在初雪这天一道留在府中赏雪。

原本，程易都已经决定好，今天哪里都不去了，可自边关而来的一个消息，却将他的计划打了个粉碎。

“王爷，宫里来人了！”

苏管家火急火燎赶到程易面前。

“吐蕃出大事了，陛下急召您入宫呢！”

闻言，程易一扫先前懒洋洋的模样，倏地从扑了厚厚羊毛毯的躺椅上站了起来。

“跟长乐说一声，我今日要爽约了！”

留下一句话，程易便飞快朝着宫中掠去。

程易迎着风雪抵达太极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脸色如锅底的李世民。

“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易当即问道。

“论赞弄襄身死，宰相尚囊把持朝政，新赞普松赞干布被软禁了。”

李世民沉声道。

闻言，程易不由眉头一皱。

“据朕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尚囊已经开始炮制活死人了。”

李世民又道。

程易拳头紧握：“论赞弄襄的死，只怕没那么简单。”

李世民长叹一声，道：“尚囊跟随论赞弄襄多年，鞍前马后忠心无比，谁知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先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尚囊，可他当时的确没有看出来尚囊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

“自寻死路！”

程易冷声道。

“从时间上来看，论赞弄襄已经身死至少一个月，你猜，吐蕃现在有多少活死人了？”

李世民强压着心中怒火说道。

程易冷哼一声：“管他有多少，左不过都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听到程易这句话，李世民心底的烦躁才总算消散些许。

“眼看着年关将至，朕还当能顺顺利利过个好年。”

李世民叹气道。

程易耸耸肩：“每年过年时候都要出征，我都快要习惯了。”

眼见程易一脸轻松，李世民也没再多说什么。

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程易便告别忧心忡忡的李世民，返回了王府。

他从宫中出来时，雪势已经小了不少。

整条长安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往常人潮汹涌的街道上，此刻竟也变得人迹罕至起来。

程易一步一个脚印，在洁白的积雪上踩出一串黑乎乎的脚印。

等他回到王府的时候，李丽质正在暖阁中昏昏欲睡。

忽地，寒风裹挟着几枚雪花，从门扉被拉开的缝隙中涌入，打着瞌睡的李丽质被冷风扑了个满面，登时醒了过来。

“夫君，你回来了。”

李丽质揉了揉脸颊，自矮榻上起身，走到了程易身边。

“出了什么事？”

她边接过程易递来的狐裘，放到一旁的火炉旁烘烤，边问道。

程易挑着重点把事情讲给了李丽质听。

虽不过三言两语，李丽质却也已经能够想到吐蕃的情势有多么危急。

“又该出征了吧？”

吐蕃紧邻大唐又兵强马壮，如今正值冰天雪地，倘吐蕃若当真发兵，只怕边关将士难以抵抗。

程易目光深沉看向李丽质，半晌后才轻轻点了下头。

见状，李丽质轻笑一声靠入了程易怀中。

“夫君你瞧，我都习惯了。”

两人成婚还不到一年，李丽质却早已经习惯了程易的随时出征。

“这是我们成婚后的第一个年。”

程易搂紧李丽质，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妻子，愧疚道。

李丽质一手抚上程易尚存寒气的脸颊，柔声道：“不必顾虑我，我没事的。”

程易深深叹了口气，揽着李丽质的手更紧了。

感受到来自夫君的不舍，李丽质嘴角扯起心满意足的弧度。

“什么时候走？”

她问道。

程易沉吟半晌，回答道：“约莫五天后吧。”

李丽质忽地直起身子，狡黠看向程易：“那这五天，你可哪儿都不能去，都得在府中陪着我！”

“好！”

程易含笑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