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刺史有话要与我说？”

进到金长道所在的帐篷，程易温和问了一句。

不过短短十日，金长道整个人已经变得形销骨立。

“大将军。”

见到程易进来，金长道虽然想要起身相迎，可这几天以来自虐式的忏悔，已经让他的双腿失去了足以支撑他起身的力量。

“金刺史不必起身了。”

程易心中暗叹一声，说道。

金长道讪讪笑了下，之后，他垂眸看向已经地双腿，低声说道：“我听说，神策军最近在攻打辽州城。”

程易在金长道面前坐下，点了点头。

“我以为，凭神策军的厉害，能一击必中呢。”

金长道苦笑着说道。

“辽州城那些守军，在我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我也不过是想让他们体味一下，当初营州城守军遭受的苦难。”

对于自己的打算，程易并未想过要隐瞒金长道。

听到他这句话，金长道眼中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我想知道，大将军准备何时发兵高句丽。”

金长道抬眸看向程易，眼中是过去几十年间，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浓浓恨意。

“金刺史想阻止我？”

程易别有深意问道。

金长道再次发出一声苦笑，而后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只想求大将军一件事。”

“什么？”程易又问道。

金长道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说道：“我想求大将军带我同去，我有太多话想与我那位好兄长说了。”

程易似是已经猜到他的打算，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真相或许比你知道的，更加让你难以接受。”

闻言，金长道却忽然笑出声来。

“我必须去见他。”

程易盯着金长道看了许久，直到看出对方精力不济，才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答应你。”

金长道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真心实意对程易道：“多谢大将军。”

……

之后又过了几天，在整个辽州城士兵都彻底崩溃之后，神策军才终于“艰难”攻破了辽州城。

看着被带到自己面前，已经完全不成人样的管家，程易眼中泛起丝丝冷意。

“被人抛弃的感觉，是不是不大好？”

程易对管家说道。

管家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程易，他跪伏在地上，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种感觉何止不好？简直已经足够把人逼疯了！

“放心，我不会杀你。”

程易又说道。

管家震惊抬起头，难以置信看向程易。

程易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我得让你活着，这样才能让你更好的赎罪。”

听到这话，管家抖得更厉害了，他虽然还未想到程易会如何对待他，可从程易的表情看来，对方绝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绕过他。

两天后。

辽州城的城门外忽然出现了一尊人像。

与其他塑像不同，这尊人像赫然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人跪在地上的双腿被几根手指粗细的铁钉钉在地上，猩红的鲜血留了满地。

他大张着嘴想要呼救，可他口中的舌头却早已经被人连根拔掉。

尽管已经凄惨至此，可所有见到他的人，无一对他生出任何怜悯之心。

如此罪责，不过是他的罪有应得而已。

被剧痛折磨的人不停晃动身体妄图挣脱，黑白夹杂的凌乱发丝后面，赫然正是管家的那张脸。

“将军，可以出发了。”

人向前，程易驻足而立。

在他身后，是已经列队整齐、蓄势待发的神策军。

程易最后看了眼管家，随即转身率领神策军朝着高句丽所在的方向进发了。

浩浩荡荡的神策军后面，是一架灰扑扑的乌蓬马车，马车里的人，正是先前请求程易待他去往高句丽的金长道。

短短一天，神策军便已经踏入了属于高句丽的土地。

而高句丽人，对于悄无声息到来的神策军，仍旧毫无察觉。

进入高句丽后，神策军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经杀到了高句丽王城外。

虽然从神策军进入高句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时间，可因为神策军行动过于迅猛，身处王宫内的高句丽王，到此时仍旧一无所知。

甚至，整个王城的人，还沉浸在高句丽即将与倭国联姻的喜悦之中。

子夜时分，高句丽王城外，身披黑甲的神策军，犹如黑色洪流般悄无声息涌向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城池。

看了眼越来越近的、久违的故乡，金长道在猎猎风声中闭上了眼睛。

因着马车不方便入城，程易便叫黎锋背起了金长道。

浓浓夜色中，速度极快的神策军，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全部进入了高句丽的王城。

而在他们身后，是已经血流成河的城门楼。

粘稠的血液从城门楼上顺流而下，不多时便已经蔓延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

高句丽王宫。

“王上！！！”

一道凄厉的喊声，瞬间将刚刚进入梦中的高句丽王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神色阴狠看向外面。

“王上！有敌来袭！已经打进宫了！”

一个内侍屁滚尿流地跑进来，满脸涕泗地冲到高句丽王面前，抽噎着喊道。

“什么？！”

高句丽王瞬间瞪大双眼，所有不满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赤脚从床上下来，疾步走到那已经扑跪到地上的内侍面前，声色俱厉道。

“你说什么！！”

内侍被高句丽王吓得打了个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边。

他这头话音才刚一落下，高句丽王便听到了殿外传来的震天杀声。

饱含浓烈杀意的阵阵杀声，让他怔怔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滚！滚出去！！！”

沉默半晌，高句丽王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他一脚踹在那内侍的心口，直接把人踢了个仰倒。

“叫人来护驾！快！！！”

高句丽王声嘶力竭吼道。

内侍捂着剧痛的胸口，飞快点了下头，而后便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听着从殿外传来的阵阵杀声，高句丽王怔怔朝着外面看去，就见外面早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照在高句丽王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究竟如何。

好像眉头苍蝇一样在殿中转了半晌，高句丽王才终于好像后知后觉般，从殿中一个角落找到了自己把已经落灰的贴身佩刀。

他抽刀出鞘，两只手紧紧握着刀柄，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紧闭的殿门。

过了一会儿，殿外的喊杀声逐渐低了下去，高句丽王的心却越提越高，一整颗心好像下一刻就会从他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咚咚。”

忽然，一道敲门声响起。

高句丽王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额上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什、什么人！”

高句丽王中气不足问道。

门外的发出一声轻笑，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随后，原本紧闭的殿门，被人送外面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