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无疑都是面前这个应该是叫无名的人说的。卓景宁抬起头，看着才从天上落下来的无名问道：“那么，你究竟是谁？”

卓景宁这一声，问得格外认真。

黑云军的大将军，世人称之为无名。可一个无名之人，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认出所有红尘仙？

并且称呼活了上千年的红尘仙，是为天所厌的老不死。

“我？”无名看着卓景宁，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开口了：“别人这么问，我是理都不理，不是他们没资格知道，而是他们知道了也无用。不过，你不一样，你或许可以知道。为了让我知道你到底可不可以知道，接我一拳。”

话音落下，无名动手了。

这一拳出，不见天象变化，但却让卓景宁瞬间心悸，几乎想也不想，就借助惩戒的力量，离开了此方世界。

……

永恒未知深处的路径上，站在真界的入口处，卓景宁一脸心有余悸。

刚才，他要不是跑得快，可能真的死了。

那一拳简直无所遁形，如苍穹压顶。一旦被那一拳命中，直接就粉身碎骨的下场。而留下的拳劲，很有可能将他的肉身生机给直接磨灭，叫他血肉重组复活都办不到。

但有这么强的红尘仙？

“难道无名就是帝释天？可无名若是帝释天，谁能贬谪他下来？离开仙宫，仙气逐渐流失，红尘仙可是会逐渐老死的。”卓景宁不由猜测道，他觉得无名刚才说的那一句为天所厌的老不死，可能是关键。

又等了片刻，卓景宁才踏出去。

却不是去真界。

而是回聊斋了。

回去和小狐狸报个平安，然后和小狐狸讨论一下。

在聊斋世界，能和卓景宁讨论的，以前只有李婉淑，而现在只有小狐狸。

……

“这个小浪蹄子！”

这是小狐狸听卓景宁说了涂山铃变化后的第一个反应，小手叉腰，对着面前的空气好一顿骂。

事实证明，越是漂亮的女孩子，骂起人来就越厉害。

“那你就和她风流快活了几天？”小狐狸斜视看过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卓景宁，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怀疑之色。

贪财好色，这是小狐狸从和卓景宁在一起那天起，就心里清楚的。

“你想哪儿去了？”卓景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才接着说道：“我在那边可有事缠身，这一次回来，是遇到了一个强得离谱的红尘仙，被人家一拳给吓回来的。”

说着，卓景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无名那一拳，是真的强！

红尘仙是什么，小狐狸听卓景宁说过了，相当于一个削弱版本的普通鬼神。但就算是这样，也属于鬼神范畴，鬼神能一拳灭杀一个鬼神？

尽管不是同一个世界，但小狐狸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你是不是遇到帝释天了？”于是，小狐狸有了和卓景宁一样的猜测。

仙宫之中，只有帝释天才能贬谪红尘仙。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既然帝释天能贬谪红尘仙，那么一拳能灭杀一个红尘仙，也很合理。

卓景宁微微摇头，就把无名的来历给说了一遍。

小狐狸沉吟片刻后，小脸认真，用极度肯定的语气说道：“他就是帝释天！”

“说说看。”卓景宁也这样想，但有些地方他想不通。

“除了帝释天还有谁？你可是那一个世界的红尘仙，在武道上的感受不会出错。你既然感觉到红尘仙是那一个世界的武道上最后一个境界，那么就不会有更高层次的武道境界。”小狐狸翻了翻白眼。

“无名是帝释天的可能性很高，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帝释天已经离开仙宫，那么仙宫中又是谁在住持仙宫的运转？我可听说了，近些年里，差不多每隔三年，就有一两位红尘仙被贬谪下去。”卓景宁说道，正是这一点，让他很困惑。

还是说，除了帝释天以外，还有人能将武道修到了媲美帝释天的地步？

可真要如此，为什么不拉拢被贬谪下来的红尘仙，反攻仙宫，夺取仙宫之主的位置？

有这个能耐，却不想高高在上，可能有这样的人，但这很不符合无名的性子。如果无名是这样一个淡泊名利，以德报怨的人，那么他就不会成为离廷的黑云军大将军！更不会如此跋扈，养出来那样一个性子的女儿！

无名的性子，是桀骜不驯的！

况且，无名打出那一拳时说的话，完全就是话里有话。

李婉淑这时端着点心走了出来，见到卓景宁和小狐狸在说话的样子，于是就笑问道：“你们在聊些什么？”

对于小狐狸坐在卓景宁身上，李婉淑脸上看不出半点不自然。

“姐姐，你说，要是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大官。这个大官从不现身，但某一天，有人发现在荒山野岭，也有一个大官，不是这个人穿着官服，而是和大官一模一样，你说，这稀不稀奇？”小狐狸眼珠子一转，忽然这样出声道。

李婉淑一听，愣了下，然后放下点心，随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天下之大，有长得相似的人，也很正常。况且，没准是那大官被贬职了呢？”

“贬职？”

卓景宁忽然明白无名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可以去真界的那个子世界再见见无名。

他可以肯定，这一次无名不会动手了。

然后，卓景宁看着李婉淑，脸上露出笑容，接着伸手抓住李婉淑就是一拉，李婉淑一个没稳住重心，一下子摔进卓景宁的怀里。

“夫人高见，小夫人也高见。”左拥右抱，卓景宁如此说道。

“呸。”

然后就被一大一小两个拳头捶了。

……

桃花镇。

这一座镇子，是牛山县内偏北的地方，距离铜锣镇较远，但这是步行的路程，若算直线距离，是非常近的。

红尘仙御空飞行，连半个时辰也不用。

人类不比鸟儿，哪怕红尘仙被此方世界赐予了御空飞行的能力，也没有鸟类的飞行速度，速度比人跑步快，但要比马儿慢。

这是卓景宁这一次的落脚点，而在他进入镇子没一会儿，一股武道气势就冲天而降。

那武道气势卓景宁接触过，自然不会陌生。

是无名来了。

速度很快，感知能力远非红尘仙可比。

于是卓景宁御空迎了上去。

再次见到卓景宁，无名没有动手，只是抱了抱拳，甚至他脸上这一次还有了笑容，说道：“你果然可以知道，请跟我来，这里不是交谈的地方。”

卓景宁点点头。

两人御空离去，飞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一开始是卓景宁跟着无名飞，但随后无名就觉得卓景宁飞的太慢，直接带着他飞。

无名的御空飞行，竟然比鸟类还要快！

并且不需要半路上休息。

飞了两个时辰后，在一座山峰上落下。山峰上前后无人，但在山脚下却驻扎了一个营的黑云军士兵。

从天空中俯瞰下去，黑压压的，真如黑云一般，气势磅礴。

在山峰上，有一座简单的亭子，似乎是才搭起来，其中准备好了酒菜。酒水很常见，菜时几个冷菜和几个果盘。

卓景宁和无名进去，先后入座后，无名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下人端着热菜上来。

看得出来，无名是有备而来。

至少这酒菜的准备，就费了一番功夫。要不然的话，这热菜也不会上的这么快。

卓景宁一筷子菜没动，直接说道：“开门见山吧，无名兄。”

“正合我意。”无名点了点头，说是这样说，但接下来的话，却不是陈述，而是问卓景宁：“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卓景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无名倒了一杯，头也不抬的道：“除了仙宫里的那位帝释天，我想不到别人。”

“我是帝释天，但你说错了，我不是现在的帝释天，我是上一任的帝释天。”无名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

“帝释天，还分几任？”卓景宁脸色微微一变。

“大概是前后两任，新老帝释天，我算是老的帝释天。”无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想给卓景宁倒一杯，结果发现卓景宁没喝，就放下了酒壶，站起来，远眺远方，梦呓一般说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本来还有百年的帝释天任期，到那个时候我就会失去帝释天的权柄，变成寻常的红尘仙。结果在这最后的百年里，出现了意外……”

卓景宁没想到这帝释天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很多人共同使用这一个马甲，并且每个人使用马甲还有期限。一旦到期，就会从帝释天变成寻常的红尘仙，这也就意味着——寻常的红尘仙，已经是武道尽头了！

红尘仙修成帝释天，根本就是一则谎言。

弥天大谎！

“是新的帝释天出现了吗？”卓景宁接过话茬，问道。

无名很明显需要一个会捧哏的听众，那么卓景宁就来充当这样一个听众。

“是啊，五百年一任期，原本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可是到了我这儿，却是除了意外！别问帝释天是怎么选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每当新的帝释天出现，老的帝释天手中掌握的仙宫权柄，便会快速被转移走，根本无法阻止。”无名说着，微微摇头，一脸似笑非笑，又隐藏深沉的恨意和愤怒。

这一副怪异神情，可以看出这番话其实憋在无名心中已经很久了。

他一直都想找个人来倾述。

但是，其他人哪怕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用。

因为连他一拳都接不住。

“我虽说被迫离开了仙宫，但是我的任期还没到，所以仙宫里那位帝释天，只掌握六成的仙宫权柄，剩下的四成，在我手里。”无名接着说道。

“所以那一拳才如此恐怖？”卓景宁不由问道。

“是啊，仙宫里的红尘仙大概有三千人，能叫三千红尘仙俯首称臣，帝释天不强势怎么行？你也看到了，我掌握的四成仙宫权柄，加持在我的武道上面，便能轻易一拳把你打得抱头鼠窜。别误会，这不是讽刺你。事实上，你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能在接下这一拳后，安然无恙的红尘仙！你很强！真的很强！”

无名看着卓景宁，很认真的说道：“若不是有帝释天，你才是此方世界的天下第一。”

那是因为你那一拳都打在空气上了……卓景宁心中吐槽道，他要不是当时溜得够快，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过他也明白了，原来帝释天能够镇压此方世界，原因是掌握了仙宫的权柄。

这样一来，他的很多猜测，都是错误的。

于是卓景宁问道：“诡异源头，是怎么回事？那些都是修行诡异武道的红尘仙吧？”

无名点点头，然后似乎是因此又高看了卓景宁一眼，他语气中略带着几分感慨说道：“他们都说那是妖魔鬼怪，只有你看出来，那些其实只是修成了诡异武道的红尘仙。凭此一点，若是原来，你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帝释天。”

“原来？”卓景宁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这无名又要放出一些重磅消息来了。

“这二十年的光阴，我没有白白渡过。尽管还不确定，但我可以说，如果现在这一任帝释天能够掌握全部的仙宫权柄，那么今后将不会出现新老帝释天的交替，而仙宫也完全沦为仙宫里那一位所有！”无名说着他突然停顿了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包括此方世界！”

卓景宁一下子沉默了，似乎是被无名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无名也不说话，他在给卓景宁思考的时间。

毕竟这一个重磅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了，当初他发现这一点，用了十年时间才彻底接受。

卓景宁一言不发，他还真在思考，不过思考的和无名想象中的不同。

这个世界的红尘仙武道，他已经得到了，唯一让他在意的，也只是李鬼口中的封神榜下落。

不过，封神榜他也不是非得不可。

这个真界的子世界越来越扑朔迷离，而对他的威胁也越来越大。

沉默少许后，卓景宁有了决定。

他决定放弃这个世界的探索。

愉快地放无名鸽子！

聊斋世界才是他的根。至于李鬼和涂山铃，都只是棋子而已，随时可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