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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的诗词比试, 前二十的卷面评出后,会取了糊名纸在广场黏贴公示。

午后,姑娘们早早就占好了位置等着唱名。

“这像不像他们考官高中贴的皇榜?”绿衣姑娘抱着旁边黄衣姑娘的手,激动地摇着, “上面真的会出现我的名字吗?我是不是也能得个类似进士的?”

“放心好了, 不会出现你的名字, 只会有我的。”

“诶,你怎么说话的?”她们嬉笑推攘了起来,“要有我的, 我得把卷子扒拉下来甩我阿兄脸上, 让他整天嘲我不通文墨。”

“我也要留着, 回去挂在书房里日日欣赏!”

二十多个姑娘又激动又紧张, 三三两两互相鼓舞。旁有等待的人被闹得不行,刚发出了一声嗤笑, 想要嘲讽, 一颗栗子就从天而降正中了他脑门。

“痛痛痛。”他捂着后脑, 抬起头,只见一位黄衫姑娘横坐在树干上, 悠闲地晃着脚,一手挽着剑, 一手包了几颗小板栗。

见他看过来, 她歪头笑了笑, 包着板栗的手故意露出一颗,食指轻轻比在唇前。

不等他开口, 那颗板栗就被弹出,人群中又一个人低头呼痛。而姑娘手中的板栗还是四颗,无增无减。书生咽了口唾沫, 默默离开广场。

人越来越多,万里书院的书生也拉了队前来等榜。表面上倒都是从容自若,但哪有不紧张的,无外乎是故作镇定罢了。

不久后,城守与几位阅卷人一同上台。城守手中的盒子,放的就是评阅的结果。

“袁姐姐,你不要紧张。”袁青筠左侧的手一热,她低下头,对上了乐梦秋的鹿眼,汪汪地仿佛印有了一潭清泉,让人心生温暖。

“我不紧张。”她抽出手拍了排小姑娘的头,“我一定会榜上有名。”虽是如此笃定,但她袖中的手还是握出了汗,所以只能藏着,不敢让人知道。

“咣——”铜锣敲响,城守当着众的人面打开锦盒。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打破了陈规与惯例。

文沧城以儒学为尊,一向被视为圣学的殿堂,更应该欢迎所有对儒学感兴趣的人一同努力,撑起我儒道之光。才学该论才华,论品行,而不该先论男女。”他拿出了最上面的一份卷子,交由副手沿着赛台向四方展示。

袁青筠的眸色黯淡了几分,虽然为了避免被认出字迹,她们都有特意练过字形,但她还是能认出这不是她的答卷。

两圈后,城守拿出裁纸刀,去掉了糊名纸,宣布:“本次诗词比试第一名,须成文!”

“须公子文章天成,未来可期。”

万里书院的人欢呼鼓掌,被围在其中的书生腼腆地转着,试图让他们安静下来。耳畔突而有风声,他下意识举手,一颗板栗不轻不重恰好落到他掌心。

须成文抬起头,对上黄衣姑娘微弯的眉眼,忍不住弯了嘴角。

“第二名,”裁纸刀已经除了第二张糊名纸,城守顿了顿,然后露出笑容,“袁青筠。”

“袁姑娘一炷香的时间,诗词各做了一首,互相辉映,又各有意趣。才思敏捷,不愧才女之名。”

“啊啊啊啊袁姐姐!”乐梦秋跳起来抱住她,“太好了!”

姑娘们方才低落了片刻的情绪,立时被点燃了起来:“上榜了!我们有人上榜了!”

“我们会有更多人上榜的。”这是开始,是她们一起努力争取到的好开始。袁青筠心跳得极快,鼻头有些酸涩,她赶紧仰头看往赛台,也免得让自己当众洒泪。

最后卷子展示出来后,头名是须成文,袁青筠第二,第三名是万里书院的书生。但前二十名里姑娘们统共占了八名,已是不错的成绩。

姑娘们打下了漂亮的首战,在广场上欣赏够了后,赶紧回去准备接下来的比试。

第二日,声乐比赛,无疑是祝梦旋的主场。须成文没有参赛,万里书院派出的是当年曾与她同台合作过的顾经国。

两人同选了古筝。抽签顺序是顾经国第八,祝梦旋第十,几乎是前后脚。

这场监考员只有两名,城守与其他几名评卷人坐在了屏风后,背对着舞台听曲打分。

轮到顾经国时,青年青巾宽袖,初试音后,一曲高山流水,恢弘处隐见群山云绕,猿声嘶鸣,飞鸟清脆,细处又如流水潺潺,落石清晰。最妙的是那种得到时的喜悦,失去后回首的孤寂从曲中溢出,饱满得让人沉溺,痛惜得不能自已。

中一人敲的是擂鼓,慷慨激昂,直把上一首遗留的愁绪敲散,带入到那段豪情澎湃,铁马冰河的沙场搏杀。然最后鼓槌一震,节奏放缓,仿若旧梦不散,晃眼天明,一切成空,山河不复,英雄已成冰冷的事迹。

连城守都抑制不住,眼角含泪,垂目擦拭。

无论是意,还是情,前面几人都几乎做到了极致。本是姑娘们最有把握能拿下第一的声乐,反倒成了最胶着和最不可知的。

“祝姐姐选择的是哪首曲目?我记得她说过,但我想不起来了唉。”看着台上已入座试音的少女,绿衣姑娘自己紧张得一哆嗦,“我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

“我们要相信祝姐姐!”乐梦秋坚定地点头。

按理说,这时应该选一首激昂的,节奏明快的,硬碰硬去破了上一人的鼓面阵。但从祝梦旋起手的流调,倒像是一首宁静的、温婉的。

众人的心跳依旧紧促,还未从沙场中撤离,转眼间仿若已经“天黑”了,一轮清月从江面印上。

太静了,让人听困了。甚至有人倚在案上偷偷打了个哈欠。

但顿了顿,抬眼一看,游船过柳,花灯彩簇,风景很好啊。

月下,江面中央,有人在起舞,身姿妙曼,轻盈如仙。足尖一点,涟漪一圈圈地散开,银鱼腾起,长尾一甩,水花溅起了晶润的水珠。

珠子滚落到了荷面上,浑厚转为了清脆,节奏变了!

舞女弯腰旋身,纱裙展圈如盛开的牡丹。一群飞鱼跃出了水面,展开了鱼鳍,腾空而起。风拂过彩灯,光影绚烂,月光渐渐在水中摊开。

“好美啊。”不知何时,众人都已沉浸在这幅美景之中,心旷神怡。

而这时,台上的少女手腕一抖,再次变奏,鱼跃龙门化作了飞龙,动静之大闹得游船翻面,游客都落入了水中。

急了,乱了,场面吵杂得让人心慌。

柳舒言垂目,见祝梦旋左手方一瞬抖得过大,眉心也蹙起,只很快她曲中的游龙马上回身,接住了落水的游客,带着他们腾云驾雾,进入仙宫。

最后赏了一夜美景,月下日出,重回人间,恰恰芳年。

“好!”余音绕梁,满堂喝彩!

祝梦旋右手抱起古筝,左手斜搭在上头,清冷如月下仙子。她躬身朝众人一礼后,挺直腰背,款步走下台。

掌声依旧未断。

一只骨节分明,略有些粗糙的手伸到她面前。祝梦旋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女,顿了下,把怀里的古筝地给她。

柳舒言抬手接过,再次伸手。

祝梦旋垂眸,才轻轻放上自己的左手。

“完了,本来只是脱臼,现在直接骨折了。”

“哦。”

这声“哦”可太有灵魂了。柳舒言看着少女撇开头故作平淡又带了几分自豪的样子,笑了出来。

祝梦旋的唇角也微微勾起,只没多久,她就痛呼出声。

——有只狗子故意趁别人笑的时候掰人家的手,很用力的那种。

“恭喜宿主收获一张来自祝梦旋的sr卡【高山流水】,点开卡池可见~”

不愧是祝姑娘,连给的卡牌都是曲名。明明是掰手,都能想到山水,妙啊~

而这场比试,没有意外地,是祝梦旋取下了头名。接下来就是第三场,书画。

姑娘们除了乐梦秋和要养手伤的祝梦旋,其他人都报名了。而书院那边须成文、顾经国几人都参赛。

在台上见到柳舒言时,须成文很是惊喜:“柳姑娘,你果然懂画。”

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这么大声的……

顶着姑娘们,特别是乐梦秋敬仰的视线,柳舒言捂住脸,很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跟诗词比试不同,书画的成品可是要作为装饰装点在文沧城的广场和街道上。那个糟老头子真的坏得很,等她报上名了,才宣布这条规则。

柳舒言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镇定。大不了她以后都不来文沧城了,大不了罗刹榜再被人嘲一句“书画双绝”,反正她不买!不看!就不会知道!

书画比试同样是从箱子里随机抽题,但时间延长至三炷香,不充裕,但也勉强。只见城守把手伸进了箱中,摸出了一张——

白纸!

城守还特地上下左右都检查了一遍:还真是一张白纸!

几个监考人面面相觑:“重新抽一张?”

“算了,这也是天意。”城守摆手,笑道,“这次就交给大家自由发挥,指不定能创作出更多的佳作。”

“宿主,这张是你放的吧?”系统冒头问道。它记得她当时落笔后觉得不好看,就偷偷换了张白纸。

“早知道……”她随手写个“剑”字,都比这个结果好。

难道天意都要她画一张五彩斑斓的黑吗?

从上了这赛台,她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唉。

一炷香插上了青鼎,比试正式开始!

柳舒言厚着脸皮举手:“这位监考大哥,我想多要一张画纸。”

“是纸出问题了?”来人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检查。

“不是。”柳舒言一脸深沉地摇头,“单纯是觉得我的才华,区区一张纸还容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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