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

“芜湖，他急了、他急了！”

“这么一看，那个小平头，真的不像个好人。”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林熙宝趁着机会，加了一把火。

他搂着谢秋的那只手，微微掐了一下谢秋，对着他挤眉弄眼。

示意他配合自己。

但是在谢秋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样子。

他水润润的眼瞳像是平静的大海，一点点侵蚀他的领域。

那眼尾的钩子，是小妖精勾魂夺魄的魔法。

平静美丽的大海，击溃来自地狱黑暗里粘稠的液体，谢秋烦躁的心情一点点被抚平。

他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林熙宝浮夸的眨着眼睛，用天真的模样说：“对哦，哥哥你昨天在朋友圈里发自己要来这里吃小龙虾，你们两怎么这么巧，偏偏就遇见了呢？哇哦……天啊，你该不会是个跟踪狂吧？”

“嘶——”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跟踪狂，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吧！”

“噫——这小平头还一股优越感，也太恶心了吧！”

周围人的倒戈，是赵亚没有想到的，他心里突突一跳，直觉告诉他，在这里是讨不到嘴上功夫的，他被气得涨红了脸，正打算溜。

林熙宝却早一步发现了他的意图：“不是吧，居然被我说中了？你果然是个跟踪狂？”

其实跟踪狂是林熙宝胡乱编的，他只是在画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最近有跟踪狂出没的消息。

林熙宝故意挑着这么一句，也是想让那些人赶紧把“谢秋杀人”这个话题遗忘掉，果然“跟踪狂”的话题一出，基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亚身上。

谢秋配合他说，冷淡的说：“他上学的时候，的确很喜欢偷窥我。”

周围瞬间炸开锅。

“因爱生恨！”

“用这种方式伤害别人，贱不贱呐！”

“跟踪狂去死啊！！”

没想到苦过落到自己身上，赵亚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立刻撩着膀子，打算走了。

林熙宝上前拉住他：”你不是想要走吧？你刚才不是造谣吗？有本事跟我去警局啊！“

赵亚觉得林熙宝是个疯子，试图甩开他，可是林熙宝像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赵亚当即用了劲儿，把他扔出去，然后随手砸了个啤酒瓶。

“哐当！”

玻璃片四溅，赵亚举着玻璃瓶的尖刺，对着林熙宝：“臭傻-逼，你真当我不敢对你们下手啊！老子是暗恋他，哪又怎么？？有本事你来跟我打啊！”

林熙宝摔了，磕破了手掌。

他其实非常怕疼，刺痛针一样刺入的时候，林熙宝含在眼里的泪珠，簌簌往下，睫毛瞬间润湿了，看起来又娇气，又柔弱。

周围人一下子心就软了，对着赵亚就是一顿输出。

“你这人怎么欺负人啊！”

“一个臭混社会，好拽啊，我胡汉三不服！”

“他居然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下手，不能忍！！”

“呜呜呜，小哥哥都哭了，快让我来给小哥哥吹吹！”

“哎，不过他看起来就很弱受的样子，他男朋友怎么不来啊！”

赵亚举着玻璃瓶刺，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孬种，就你这样的，也配哦？我看你脚都吓软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你说他到底喜欢你哪点？”

面对这样的情景，林熙宝愿意帮助他，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谢秋从人群里过去。

够了。

他在脑海里淡淡的说。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

柔弱、娇气、任性的林熙宝，他咬着唇、流着血，站了起来。

簌簌的睫毛下，那双瞳孔格外亮眼。

他笑起来，如谢秋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笑容竟然很明媚。

谢秋挤到林熙宝身边，林熙宝张开了双手，一只手握成拳头。

林熙宝说：“怎么嘛，我单方面喜欢他不行啊！”

谢秋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他望着林熙宝的后脑勺，往下，看到了林熙宝微微发抖的小腿。

他忽的笑了。

赵亚笑起来，他举着玻璃瓶，在周围的惊呼声里，冲着林熙宝过来。

林熙宝倒吸一口凉气，闭上了眼睛，谢秋一把撑住他快要软下来的腰，一脚踢飞落在地上的啤酒罐子。

“碰——”

林熙宝睁眼一看，啤酒罐子里面的水洒了出来，刚好挡住赵亚的视线，赵亚闭眼的时候，罐头击中他的额头。

赵亚后退两步，刚骂出一句脏话，迅速被前来的民-警制住。

赵亚立刻反应过来：“你无耻！！”

林熙宝耸了耸肩：“我哪里无耻了？我只是通过正规渠道，寻求正道的光的帮助而已。”

在被拖走的过程中，赵亚还在辩解：“警察先生，我真的没有打架，真的不是我先惹事的，不信你问这里的人。”

群众1：“就是你先找的事！”

群众2：“小平头先打人！”

赵亚发出嘶声力竭的声音：“我真的没打人，我们是朋友哎！不信你问谢秋！”

民警：“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信你的鬼话？”

赵亚：“……”

谢秋和林熙宝作为当事人，也不得不跟着去。

没想到这一去，不得了。

民警从他身上搜出了几样奇怪的东西，是前不久跟踪狂受害人身上。

赵亚居然真的是最近跟踪案的犯人！

民警热烈盈眶：“没想到，这位小兄弟这么机智，居然故意用这样的方式为我们拖延时间！！人美心善小伙纸！！你就是时代的楷模！！”

林熙宝：“……啊？？”

一个民-警跟他解释：“最近接到不少人的报案，说是有个变-态，在晚上的时候尾随别人，甚至还有几次试图对人不轨。可是我们无论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线索，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的被你们给抓住了！”

另一个民警说：“可惜还不太清楚作案动机？”

刚说完，他看清了谢秋那张脸，若有所思。

“嘶……你跟那受害女孩……”

“哈哈哈，该不会是长得像谢秋吧？”林熙宝半开玩笑。

另一个民警：“呜呜呜，感谢这位小同志的提醒！！可以结案了！！”

林熙宝还一脸懵：“啊？”

谢秋轻轻一笑，他拍了拍林熙宝：“走吧，回家。”

两个人录完口供出来，天完全黑了。

路两旁的led灯，流星一样的坠-落，汇集在“美好市容”几个字上，世界宁静、美好。

林熙宝那点伤，已经在警局处理过了。

谢秋目光复杂问了一句：“还疼吗？”

“不疼了。”林熙宝对着手心吹了口气，把受伤的手心背在身后。

谢秋看了下手机，挺晚了，他正打算打车，林熙宝突然指着那边的共享单车说：“我们骑车回去吧！”

谢秋神情复杂，他应了的林熙宝的要求，两个人骑车回家。

又因为林熙宝手上有伤，于是两个人乘坐了当下新出的“情侣双人”共享车。

·

夜里的江风有些凉。

扫过手臂，溅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林熙宝坐在后座上，谨慎而小心，环着谢秋的腰。

跟刚才情急之下的碰触不同，现在只有他和谢秋两个人。

近在咫尺的谢秋，让他不敢触碰，他咽了咽口水，只敢轻轻捏着他的衣角。

谢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目视前方，在路灯的光芒下，装作无意问出那句话。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

林熙宝以为他在说赵亚是跟踪狂的事情。

他刚想说，是他胡说的，可转念一想，如果能让谢秋以为他洞悉天下大事，岂不是更容易拉近两人距离？

于是他故作高深：“当然是真的。”

彼时，自行车抖了一下，出于惯性，林熙宝一把抱住了谢秋的腰。

手掌滚烫、灼热，热度快要穿透皮肤。

夏日炎热，空气膨胀，心鼓鼓囊囊塞在衣服里，如同发酵过头的面团，隐隐发出点酸涩，却又下一秒，快要飞起来。

林熙宝惊了一下，比他本人还要惊慌失措，他急急忙忙松开手，两眼发愣，标签像是在笑，可又仿佛在哭。

林熙宝说：“对、对不起！”

谢秋淡淡回：“没事。”

林熙宝松了一口气，继续吹：“我一看赵亚，就觉得他不是好人！”

谢秋：？

谢秋：“你说的是？”

林熙宝说：“赵亚是跟踪狂的事情啊！我悄悄跟你说……你把耳朵凑过来……”

谢秋微微有点不爽，可他还是偏了下头，露出了藏在发间的耳朵。

林熙宝呼着热气，一点点靠近他的耳朵，夜色里，淡淡的红色看不清楚，林熙宝忙着稳住身体，捏紧了谢秋的衣角。

逐渐靠近的热度，比夏日的风还要滚烫。

谢秋目光扫向一侧的江面。

暗色水面映着隔岸的灯火，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他心跳一瞬间加速，却又被无形大手摁回了暗影里。

谢秋看到江面跳起一条暗色的鱼，仅在片刻又坠入水里。

谢秋听到林熙宝的声音：“其实呢，我会算命！”

谢秋低低笑了起来：“你会看面相还是算手相？”

林熙宝见自己玄学人设操得十分不错，接着瞎编：“面相、手相我都会！”

瞧他骄傲的小模样，谢秋忍不住抖了抖他：“那你帮我算算？”

林熙宝眯着眼睛，无比认真的看了看谢秋的脸，故作神秘：“你前半生不好，后半生命途斗转，可命里有一大难关，十分难过。”

谢秋：“那大师，我该怎么办呢？”

林熙宝真诚道：“如果你能遇到命中的贵人，则万事顺遂、乘风破浪、枯木逢春！”

谢秋眯了眯眼睛，他单手骑车，趁机摸了摸发红发麻的耳朵。

“那贵人现在在哪里呢？”

林熙宝神秘一笑，声音悠远而黏糊。

“贵人在你身边。”

“噼里啪啦”。

谢秋咽了咽口水，看向了路边双人车亲密、热情的倒影。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他是不是喜欢我。

夏风的尾巴滚烫而炙热，面团发酵过头，苦涩发酸，内里气泡一个个破裂，没飞起来，落到地上，被飞驰而过的单车，碾出个一往直前的车轮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