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正应是享受睡眠好梦的时候。有一个黑影偷偷从窗户翻出落在二楼角落的阳台上，他摸到了另一个房间。

房间内亮着一台小夜灯，夏油杰打着哈欠坐在沙发上，垂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五条悟通过窗户落在小阳台上从未关的门进入，手中还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悟，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太晚了，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这个时间过来说，明天不行吗？”夏油杰努力地抬着眼皮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反身将门窗都关好，拉上窗帘神神秘秘的凑近，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间，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讲了下今天的事情。

夏油杰窒息地看着五条悟狗狗祟祟的将整个房间关在黑暗里，小夜灯自下而上打在线条干净的下颚上，映照出一张有点恐怖的鬼脸。他听完五条悟的猜想，有些惊讶，随后迟疑地将自己的想法也一并说出。

“果然杰你也觉得不对劲对吧。那不像她，‘合乎常理’却充满了违和感。”

他见过脑内场景乘风波浪将汹涌的波涛踩在脚下的她。因为知道了敌人增加就表现出慎重到退却的姿态，他翻来覆去的想，总觉得胸口中憋着一口气。

真火大，看到她那样的姿态就生气。

五条悟点点脑袋，指尖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将屏幕调整到合适两人同时观看的位置，“来看看，她的来历有点有趣。是个毫无来历和背景可查的黑户哦~”

视频很短画面非常模糊，在公园人烟稀少的角落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穿着白色衣袍，背上带着一个长形的东西。

是云小花和她的剑。

“没有了？”夏油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侧首看了看五条悟。

五条悟打开了另一份邮件档案给夏油杰看，他起身让开位置，在房间中转悠一圈从小冰箱里摸出两瓶汽水，丢给夏油杰一瓶。

“我们只能追溯到几个月前她的行踪，下面的人去问过部分目击者以及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得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结论，她是非自愿凭空出现在日本横滨，什么也不知道，说着一口东方古国语言的人。”

夏油杰快速扫过档案中被汇聚成一行行文字，属于云小花在横滨的短短几个月的人生轨迹。包括她被谁帮助，她失去过的‘家人’是谁，以及那对祖孙的家庭背景。

那对祖孙是活得很辛苦，却一直都在很努力挺起胸膛活下去的好人。努力生活，心地善良。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完全不了解这个国家。想要赚钱回家，”五条悟还在整合资料中透露出的信息，喝下一口微凉的汽水，整个人精神起来，“中间有三天被抹掉了行踪，不过从那之后她就去了杰家乡的山里消失了三个多月，再后来你都知道了。”

“从她的行事作风中，杰看出了什么？”

夏油杰关掉了档案，他的脑海中还在浮现那个惨烈到触目惊心的场景，属于人类残余的皮肤和毛发组织散在地面，令他印象最深的不是这满室血红的咒灵袭击现场，是不起眼的，躺在半凝固的暗沉血液中的红色绳结。

然后，他在云小花的发上看到了它，红色的发绳垂在黑发中非常漂亮神气，绑着红色剑穗的木剑虽然有些不搭调却也异常有异国风情。

很漂亮的红色，很衬她。他曾经是这么想的。

“她不可能放弃的。”夏油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滋润眼球，声音带着些微暗哑，双手交握，“小花她也不可能再等了。”

在跨越普通人与祓除咒灵这个鸿沟时，她何尝不是在赌一个可能，失败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想办法弄到咒具自己上。现在遇到了不知名妖怪，她会因为危险度倍增而放弃吗？

但她骗他，骗了他们。

她想一个人去一场极有可能一去不回的战场。

“是啊，超级不讲道义，对吧~”五条悟勾着夏油杰的肩膀，晃悠着情绪低沉的小伙伴，不在意地说道，“说什么后面会让我们帮忙，都是在骗人的。”

“呐，杰你过来，我们这样……”

*

云小花第二天晨起天微亮就站在院中练剑，眼睛一转就在二楼见到两双饱含亢奋情绪的熊猫眼贴在窗前，那眼神中情绪复杂的她一时半会看不明白，她愣了下收起剑，考虑着措辞，劝诫道，“抱歉吵到你们了？如果你们困就多睡会儿。”

倒也不必硬是起来，隔着玻璃窗盯着她看。

怪令人不安的。

“不行。我不困”斩钉截铁的拒绝x2

说着，黑发和银发少年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堪称炯炯有神的盯着她。

云小花被莫名其妙的盯人视线看得有点紧张，“怎么了？你们有事吗？”

“没有！”x2。

云小花：……

早上令她一头雾水的会面很快结束，再见到他们时，夏油杰和五条悟除了面带疲色外，已经没有奇怪的眼神注视让她困扰。按照他们先前商量好的，今日跟着杰在横滨寻找合适的咒灵调服。

顺便让她做实验。

今日的横滨并没有发现一级咒灵，他们找了找才将两只二级咒灵赶在一起打残，五条悟两发咒力弹解决，夏油杰将其吸收团成两颗漆黑的咒灵球。

“给我吧。”云小花接过一颗咒灵球，就要放在嘴边。

“等下，”夏油杰想阻拦，他犹豫道，“我不知道没有术式的人吃掉它会有什么反应，还是我来试一试，小花姐观察看看。”

“不用，没关系。这是最快的方法。”云小花拒绝了少年的提议。

那种微妙的饱含情绪的视线又出现了。

她真的是无法理解青春期的少年。

云小花张开嘴将咒灵球吞下，分出心神观察它们在自己身体内会产生的变化，不过在此之前，是对味觉的刺激。

所有她经历过和未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恶心味道在喉咙和味蕾上瞬间爆开，总结一句就是令人恶心到想吐干净内脏的感觉。

咒灵刚通过喉咙，尚未下滑入胃部，她体内的先天之气如同领地受到侵犯的野兽，一改温顺，自主变得具有攻击性，它们将那团形成咒灵的咒力连削带砍，赶出了她的身体。还去喉咙和舌面转悠了一圈，驱散了几丝不可见的咒力，口中残留的味道便迅速褪去。

其他剩余不多黑色的咒力从她的关窍处冒出消散在空中。

云小花扭着脸捂住嘴唇缓了一会儿，险些泪花都被恶心的感觉给逼出来，她敬佩又心疼的拍拍夏油杰的肩膀，“味道真的有够难吃的，杰辛苦了。”

“好消息是，正好我们能有办法。”她开心地说，站在阳光下弯起温柔弧度的眉眼似乎在闪闪发光。

云小花勾勾手指指挥着夏油杰微微俯下身，她伸出手指点在少年仰头露出的脆弱脖颈上，她手下的温热的喉结微微颤抖着上下滚动。

她看了一眼夏油杰的脸，说道，“虽然只是一点想法，杰你要做好准备，记得内力在喉咙和舌面上流动的轨迹。它很精细，内力和自然而然的先天之气不同，控制起来走特别细小的经络会比较费神。”

夏油杰略带紧张的眨眨眼作为回答。

喉结……被碰到的感觉，好痒。小花的手指有点凉，若有若无的触碰更让他想后退了。

那一小片皮肤都在发麻发热，好想吞口水。

夏油杰放开了身体内部的力量控制，五条悟又在趁着这个机会专注的观察学习，六眼运转到极致去观察人体气息和咒力的变化。

属于他的那一丝稍稍粗了一点的内力被云小花从小腹丹田处牵引着向上，以精细的轨迹只在舌头与喉咙处运转。他的口舌开始不受控制的生发津液，少年面色通红，他有点含不住口水了。

“咽下去。”云小花一眼便发现了夏油杰的窘境，她出声提点道。

喉结翻滚，吞咽完成，又回到她指尖的位置。

咽下的口水，却似乎拥有了奇妙的力量，有温暖的气息流入胃部，舌面有薄荷一般清新的味道，他吞下它之后，因为通宵而头痛疲倦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非常神奇的体验。

云小花带着夏油杰反复多次运转，直到她离开他依然可以自行按照正确的轨迹行气。

“试一试吧。这次吞下去的时候，记得保持运转，不要行岔了气。”

夏油杰神情严肃，启唇吞下那颗咒灵球，微微绷紧了身体等待可能出现的熟悉的味道，他甚至已经在脑内设想如果失败了要说点什么来安慰小花。

可是这次没有。

他就像吃掉了一颗白开水做成的球，没有好吃的味道，也不是刚刚那种清新的津液气味，也没有伴随多年令人作呕的混合呕吐物的抹布味。

什么也没有。

令他讶异的平淡。笼罩在头顶上的压力与阴云，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解决掉了，被她手把手教着变强，用自己的力量去解放了自己。

这是一种非常温柔，且恰到好处距离感。不是被保护和单纯给予关爱的安心感，她所给予的一直都是能让他终身受益的方法与视角。

是一种让他自己不必依靠任何人也再变得以自身力量强大起来的温柔教导。

夏油杰呆呆站了一会儿反复回味刚刚的感觉，他的眼神轻轻点在云小花身后的剑和她因为动作而垂在肩侧的红色发绳，他很快转移视线没让她发觉。

比云小花还高半头的黑发少年突然俯下身抱起她转了一圈，笑得露出一口晃人眼的白色牙齿，脸上是比太阳还明媚的开心笑容。

“小花！我们成功了！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然后，向来守礼的少年难得失态的叫出压在心底觉得更亲近的称呼。

啊，忘记加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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