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晃活动着僵硬的身体,闭上眼睛，神清气爽的对着大太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拉伸脊椎与关节，它们发出轻微的响声。

在他身后是忙碌的咒术三家的族人在收拾行装,采购整理路上会用到的必需品。

五条晃醒来，那他们要准备返程了。向天皇报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即使是神明大人最后出手扫尾，可咒术三家也少不了奖赏与赞誉。是个提升家族地位的好时机。

天皇与贵族看重阴阳师大过咒术师。虽同为拥有特殊能力会被普通人回避的人群，阴阳师的认可度高于咒术师。在迂腐的权贵与愚昧的普通人民中，不乏……咒术师会诅咒人,会带来不幸的说法。

咒术师，诅咒，咒力只这些简单的名词组合在一起,总会引起人偏颇的看法。咒术三家在上层阶级是个比较尴尬的存在,比不得阴阳师的地位被天皇看重能力,同为上层贵族又被避讳、鄙夷。

但现在不同了。两面宿傩死了，他们必然会受到重视。

云小花不准备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她打算自己和杀生丸随意走走,完成对犬大将的承诺，走到哪里算哪里。差不多的时候就去试试能不能穿过那口井回去。

“小花，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五条晃惊讶地问道。

“嗯，如果需要的时候,我会回去。”云小花平静地回答，她向五条晃说了接下来的打算,眼神轻轻扫过站了一排等待五条晃归队的众人,提醒道，“你该出发了，晃。”

杀生丸单手扶刀站在房顶远离人群的位置,与一群人类道别还是算了，没有那么厌恶与排斥，却也不想靠得太近。他神色淡淡，将眼神落在五条晃的脸上。

看不透。没有傻兮兮的笑容，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有了点强者的风范。

……跟老师一样，明明很强，却毫无距离感，老是与一群柔弱又麻烦的人类待在一起。

他看不透这个人类男性在想着什么。

五条晃啪地拍手，微微弯下膝盖，向前俯身平视云小花的眼睛，唇角微微翘起，“那也好，我跟你一起走。”

“晃大人！”有五条族人忍不住出口喊道。

“晃。”禅院鹤远微微抬手向下压，让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他冷静地说，“你的父母还在等你回去报平安。这次任务报备的最大功臣是你，向天皇汇报情况，你必须在场。”

“功臣是小花哦，三个随行阴阳师可都是客观的证人。父母的话，族人帮我带个信就好。”五条晃摇摇脑袋，竖起食指一条一条反驳。

“什么时候回来？”安倍百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们在担心的是五条晃为了追求云小花一去不回，抛弃一切责任，抛下家族，“我也好跟五条家士说。”

五条晃眼睛亮闪闪的看向云小花。就像她才是那个能决定他什么时候回家的人，“嗯……等我觉得足够的时候，等我累了的时候，等小花真正离开的时候？”

“我不会带着你，晃。”云小花坐在云端上撑着脸看他，默默插了一句话，“我跟杀生丸去的地方不是都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照顾好自己和自己的生活，不要感情用事。”

是假话。她或许会去环境艰苦或者妖魔界妖怪聚集的地方，但她还是想在人群中找寻道。

“那我会追着你跑。你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跟不上我的速度。”

“不要小看六眼与无下限术式啊~小花。”

“他们说你有自己的责任与家族。”

“五条晃先是晃，才是五条。小花好坏~不要用自己都不认可的观点来欺负我啊。明明你自己都不那么想。”我得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五条家的少家士，五条晃说道，“人生下来又不是天生为了家族而活的，我想为自己而活。再说了我不在五条家就会破败的话，这样的家族能存在多久？”

禅院家的人纷纷皱起眉头，他们讨厌五条晃的说法。在他们眼中这简直是对自己家族的不敬与背叛。受其恩泽，承其重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家族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家族哪里来的个人。

“我可以不是少家士。谁想做就去做，不必等我。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也会帮忙。但是别阻止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吗？”五条晃后面的话是看着自家族人说的，眼神锐利如剑，“如果长老与父亲大人问起，你们就这样说。”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为爱发狂的傻子，感情用事的笨蛋。放着唾手可得的金钱财富地位，以及天皇的赏识不要，追着一个神明跑，就像追着一场明知毫无结果的大梦。

他疯了吗？

他们佩服他的勇气与热烈的情感，可现在却根本无法理解五条晃的想法。

云小花也不理解。他能在她身上获得什么呢？追着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她向其他人点头告别，跟五条晃说了句再见，然后驾云带着杀生丸离去。

五条晃脚步一动就准备追上去。

“晃，值得吗？这段时间还不够吗？”禅院鹤远拉住五条晃，“你不会看不出来，她虽然没有拒绝你的靠近与示爱，却没有一刻动摇过自己要离开的心意吗？”

“够了。我们回去。”禅院鹤远在听到云小花要离开的时候，就知道时候到了，她迟早会离开，不止是离开皇城离开他们，包括离开这个时空……

“不够。”五条晃将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下去，转过身，“她还在这里一刻，那我就会在她身边一刻。”

“这份不对等的感情，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单方面纠缠却从未得到回应，你不觉得自己变得卑微了吗？！晃！不过是一份男女之情，你开始像花街里被女人迷惑掏空身家的蠢货了！”禅院鹤远口不择言地说道，他对云小花没有意见，却恨自己不能骂醒他。

他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如同飞蛾扑火。追也追了，爱也爱了。想要传达的心意也传达到了，为什么还不停下来？他认为五条晃有他应该做的事情，他的家族责任重于一切，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吧。

他不想见到自己的好友因为一份无望的爱而枯萎颓废。做到这个程度还不够吗？晃。

五条晃并没有生气，他挑起一边眉毛，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她。对等的感情？那种东西我没有想过。她想要了解爱，探寻道，想要理解自己的本性。那我将我的爱毫无保留展示给她，不管是下流肮脏的**，还是纯粹的幸福快乐，我会统统交给她。”

他爱着她，他的贪婪下流，恶劣算计，分享傻兮兮的快乐，都被另一个人不带挑剔的全盘接受，从未评判五条晃的感情，爱意，他的好与坏都被包容了下来。

他心里的恶欲都会融化在她的眼中。

云小花没动心吗？她的确对五条晃没有男女之爱，没有□□的**。

可是如果一个人被神明包容了所有阴暗与光明的温柔，允许他的恶与善同时存在，不管他表现出什么模样，她看着五条晃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他人想要让五条晃做家士，做咒术师，做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兄弟。甚至连他怎么去喜爱一个人都要安排好规矩。

可是云小花让五条晃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人。他喜欢她观察他时的眼睛，就像是她在特别努力地看清五条晃，心中想着——到底是怎么样才能长成这么奇怪的一大只。

简直可爱得要命。

——这已经是她对他的爱了啊。

她看着五条晃以男人的**爱她，以贪婪的恶欲垂涎她，以阴暗自私算计她……如果说之前是五条晃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一段美好的回忆，那么从给她解惑并被接受的那天起，他想以人性，以□□，以从她身上认知到的神性，以所有……去完整的爱。

他此生无法再如此狂热的爱上其他人了。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她一样敢直面他的另一面，让五条晃的爱意与恶欲互相转化如野草般疯长。

他爱上了一整个世界。

“你会在爱着天空的浩瀚，海洋的无垠时，期待它们翻天覆地，改变潮汐的规律，奢求它们为你留下特殊的赠礼吗？但我期待着死后腐朽的尸骨与混沌的灵魂，成为天上的星星，海中的鲸鱼。”

——躺在她怀中长眠不朽。

“不跟你们废话了。再聊下去，我要追丢她的气息了。回见，大家。”五条晃笑眯眯地回头摆摆手。

“……抱歉，晃。我不了解她，也……不那么了解你，擅自说了这些话，对不起。”禅院鹤远抬手捂着上半张脸，闷闷说道。

他偶尔，真的只是很少的偶尔，会羡慕五条晃的自由自在与坚定。喜欢一个人表白的时候，帅气说着放弃家士位置的时候，说着那些话语眼睛仿佛燃烧火焰，依旧大步向前的时候。

“我没有生气哦~”五条晃眨眨左眼，抖了下袖子，怜悯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离她那么近。小花的好，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才不要不相干的人黏上来，讨厌。”

“我能理解的，鹤远，你从小就很死脑筋。”

“……”禅院鹤远拳头一硬，猛地砸了一个钱袋过去，正中眉心——被无下限挡住，钱袋掉入五条晃的手中，青年自然而然地道了谢收入口袋。

“追上去，”安倍百揉揉鼻尖，仰头望天，哼哼唧唧地道，“她就会留下你了？”

“她心软。”

五条晃慢悠悠地说道，神秘一笑，指节放在唇前，炫耀道，“只要我跟得上，就绝对不会被丢下。这个小秘密，你们一定不知道吧~~”

他们肯定不知道。他们的眼睛被神明大人的光圈闪瞎了，看不清真实的她，所以这么长时间连个敢上来搭话聊天的都没有。

但是他知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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