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话 我家太爷

东家的眼镜下深邃的眼神,我不得不将我家太爷的事情和盘说出,这个时候,是东家在对我刨根问底,那我就有一说一。虽然老爸对我们兄弟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我家太爷的事,但是,留给我们两兄弟的债,我总要担起来。

我吃了一点菜压压酒,我和张春来的酒量都不行。

我家太爷他们两个走出村子,在傍晚的时候还没有出山,就在一个老榆树的树洞里两个小孩抱在一起睡觉。天还是很冷,很快天亮的时候洞口来了两只大狗,凶恶的叫声把他们两个吓坏了,不大一会儿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把两只狗叫开,手拿两只‘盒子炮’低头猫腰向树洞里看,这个中年汉子看见树洞里是两个孩子,回身吐着口水骂着娘。这个中年汉子是大黑山里龙五爷手下的马夫,给山寨里放养着十几匹马,山寨里的马匹不多,也不太敢在官道附近放养,所以时常经过小路驱赶马群。这个马夫名叫江娃子,我家太爷对我爷爷说他是我家第一大恩人,记住他的名字。江娃子看见树洞里有两个小孩子,冻得四肢发黑已经奄奄一息,再晚一会儿就危险了。就把他们两个抱出来放在马背上,盖上一张骑马用的毯子,带进了山中。

江娃子救了两个小孩子,给他们做了小棉袄,告诉两个小孩子不许吃白食,得干点能干的活。穷人家的孩子很早就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劳动,所以牵马饮马添草料一类的活还是能干的。江娃子告诉常来这里骑马的‘大小姐’说救了两个小孩子,大小姐是山寨龙五爷的压寨夫人带来的孩子,在山上已经几年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心地善良。听了两个小孩子差点冻死在树洞里,就和江娃子商量,这个山寨上每进一个人都要大当家的过问,两个小孩子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和大当家的说一声。谁知这个大当家的也有和我家太爷他们一样的经历,也是被人从树洞里救回来,才在山寨中做了‘胡子’的。大当家龙五爷叫人把我家太爷他们带到山寨中,不让回到马场,因为马场目标太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官兵找到,哪里有什么官兵,都是地方保安团。马场留着小孩子更是会麻烦,我家太爷他们就被带到了山寨,每天帮着山寨中帮着打水做饭收拾院子。同时结实几个比他们稍大一点的玩伴,他们两个在大黑山的山寨中长到了十六七岁。

他们所说的山寨,老百姓称为‘绺子’。说点题外的,当时山寨绺子之间是有一套黑话的,比如两个人见面,第一句话要说蘑菇哪里有,答话的人要说,蘑菇不上山。意思是你从哪里来,回话的意思是我只路过,不叨扰山门。绺子里的规矩很多的,第一条就是‘五里不响炮’,山寨周围五里,不许打杀烧抢,谁要是犯了规矩,要吃枪子的。

我家太爷就在龙五爷的绺子里,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在一次胡子之间的仇杀中,大当家和几个亲信都被人杀掉,山寨的人也就被收进了别的‘绺子’。我家太爷到了新的山寨以为还和原来一样,做些下人的活就可以,可谁知这不是一伙普通的‘胡子’。那个年代老百姓都揭不开锅,山寨的日子也不好过,抢劫商队十次有九次被挫,因为大型商队都有身手高强的镖师驼队护着。所以这伙‘胡子’不知从哪联系的买卖,把刨坟掘墓作为营生,连尸体有时候都整出来卖钱。

这伙‘胡子’个个黑衣黑裤,人手一把盒子炮,常常是一出去就是几天,回来之后就是有酒有肉有女人。渐渐的人越来越少,我家太爷他们也要出去和那些人一起做事,开始很害怕,后来就帮忙看尸体,那些人把坟墓中挖出来的死人倒挂在树上,所以还是需要人手来看尸体,所以几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就成了看尸人。一直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家太爷在几次较大的变故中他们这群‘胡子’四分五裂散伙了。

太爷他们离开了黑风岭山区,进入了黑龙江地境,只能选择参军混口饭吃,于是就成了东北军阀郭松龄的部下。我简短一些,当然在‘看尸’的那些年中,也有故事,那不重要。郭松龄并不知道他手下人收编的士兵是什么来路,在和张作霖的战争中部队被打散,我家太爷他们也就成了散兵游勇。后来局面越来越乱,被收进奉天管辖之后没多久,我家太爷跟着部队辗转入关,当时路上走的匆忙,连收编他们的部队长官是谁都不知道。

东家和我们喝了一口酒,对我说道:“东北军阀的战斗力很强,在当时三大军阀中‘奉系’军阀的战斗力是第一的”。

“是的”我回答道:“我爸和我说过,太爷的枪法很好,这在当时的部队中是很平常的,普通的士兵基本上都有一身过人的战斗经验,十几岁的少年神枪手比比皆是。这些都是东北连年混战的结果”。

咱们还是继续说,等到了关内,情况继续恶化,几场大的战役下来,部队打散了重组,重组后又被打散。那个年代就是那样,士兵们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打,究竟和谁在打。我家太爷他们一伙几十人被编入一个连,那些年中,对于分散的部队,收编改建的事情就在战场上,毕竟当兵的本意是为了几块大洋,有的甚至一天三易其主。后来大战结束,那支部队被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十二军,军长孙殿英。

那一年,是公元1927年。

“哦,原来是东陵大盗”东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原来你是当年孙殿英的盗陵部队的后代,早年有些人就说过,当年孙殿英的盗陵部队中有些人事来自东北山区的土匪胡子,这些胡子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干过刨坟掘墓的勾当的。看来这并非是空穴来风”。

“是的”我说道。

当时有很多人都是比较大的绺子里的悍匪,杀人如麻,他们身手高强,而且还是盗墓的老手,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做上了官倒。他们炸开裕陵的地宫最后一道汉白玉石门后,看见乾隆的几吨重的巨大棺椁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害怕,并不是电影上的进金刚墙之前就害怕的不得了,有些人对机关巧簧还是有一定见识的,也不相信鬼魂之说。这是一伙大张旗鼓的官倒部队,第四道石门无法打开,动用炸药也是冒险之举,这和第一道炸开本质上要危险得多。当时就有人想到是地宫的积水把棺椁移到这里,可是很快就排除了这个说法,更不是当初在入葬之时就放在这里。打开棺椁之后,乾隆的骨质酥黑,一个小白脸瘦子士兵立刻就说,这不会是毒死的吧。用火把一照,头骨的两眼闪着暗淡的白光,所有人一惊之后的后退,当时就有几个人掉进积水中。一起还有五个后妃的棺椁,在一角落里的棺椁中,一个小巧的女尸站在棺内,火光闪过之后,人们看清了这个女尸像是30几岁,可近看身形才看出来这个女人很大年纪了,只是保养的很好而已。谁都不知道这个女尸的棺椁怎么会孤零零的一个放在角落里,几个胆大的上前用火把照着细看,才看出那是一具百年以上的‘生僵’,生僵是一种说法,也叫生尸,是指不能起尸的不腐尸身,其至少需要几个苛刻的条件才能起尸。可能是这具女尸生前用的汤药,还是什么别的养身养病的食物,在潮湿的地宫中尸气汇聚,才成了‘生僵’。众人动手之前将女尸弄到了西南的水较深的地方,生僵不容易‘走气’,所以放在水深的地方,希望如果‘起尸’的话,齐腰深的水能够阻挡一会儿。后来在离开的时候,有人将几个餐具一类的东西丢回墓室,是因为当时有些人有些‘规矩’是不能拿死人吃饭的东西的。我家太爷就扔回去一个金碗,那时候的太爷,重规矩也迷信。

东家问道:“那最后你的太爷是怎么回到东北的?”。

我回答道:“当时溥仪在天津的日租界,表面上不问政事,他说什么不报此仇不是爱新觉罗子孙,我家太爷他们就还留在部队里,爱新觉罗宗室的势力还是有的,他们认为手中还有枪就什么都不怕。在天津时部队无所作为,孙殿英也是被一些麻烦缠身。就有些知情的下级军官和士兵纷纷逃离,我家太爷也化装成了一个进步的青年,换上便装,带着手枪离开了部队,当时‘跑兵’的事情时有发生,没人会在意一个普通的士兵逃跑。和我家太爷一起走的一拨人共有九个,离开天津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的师长,拿着慈禧的一些朝珠去市井中大有来头的店铺里叫卖,此事惊恼了国民政府。

我家太爷看自己一个北方口音的人,只能去东北,就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到了山东,在山东救了一个被强行拐卖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带着这个丫鬟当着小货郎,一路辗转到了东北,在小县城里做起了小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