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穿堂过，惹得烛火摇曳，一室的光影变幻莫测。

沐景兀自磨墨润笔，铺开信纸，将皑城惨遭屠城及北凉军前行峭崖关之事一一写下，再加上自己接下来的行事计划，印盖封装，放置一旁。

随后沐景再次提笔，写下顾月二字。

不同方才奋笔疾书，沐景下笔轻柔，行笔缓缓，仿佛将心中千万柔情尽数书写，书罢全信，他吹干墨迹，方才装入信封内。

尔后沐景嘱咐军中设立的送信人，将两封信交予对方，一封送与皇帝及朝臣，另一封则送与顾月。

安排好送信一事，天未大亮，沐景趁此稍作休息，以备些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战事。

一早，众士官皆汇集沐景营帐，那幅皑城舆图已挂在墙上。

“众将听令，今日攻城！”沐景冷声下令。

“是！”士官肃然之气势，响彻整个军营。

沐景冷然的目光扫过今日领兵之将领，随即便鼓舞士气道：“今日便是我们为朝廷贡献力量之时，发起进攻，讨回皑城……”

“讨回皑城！讨回皑城……”

将领大声喊道，沐景这才指兵道：“张副官，李先锋，张中路，你们三人各自领兵三千，分作三队，布阵皑城三个城门。”

“属下领命！”

三位将领，各自领命便去布防……

“陈时！”沐景又道。

“属下在！”陈时向前一步。

“你与我做前锋，领一千精骑，只待城门打开，便突破防线。”沐景如此安排下去，将士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拔营前行。

沐景着人将赵奉押解过来。

赵奉眼下一片乌青，显然彻夜未眠，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冷面的少年将军有些敬畏：“大人，留小的一条生路吧。”

“生路自是有的，只看你愿不愿走了。”

听得此话，赵奉眼里放出光来：“只要大人愿意给小的一条生路，小的做什么都可以！”

沐景唇边勾出一抹浅笑：“如此甚好，你替本将敲开皑城城门即可。”

“这……”赵奉怎么也想不到，沐景会是这个要求，他哀求道：“小的好不容易从那座死城逃出……”

话未说完，一抹冰凉便搁在赵奉脖颈之上，赵奉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沐景冷笑道：“如何？”

赵奉颓然，只得答应。

——

东方天幕渐亮，直至金光咋破，大片的日光倾泻于地，草木苏醒，皑城静静矗立在一片青山碧水间，等待着英雄到来。

赵奉独自来到皑城之下，他用力拍了拍门，用北凉话叫门。

门内的声音有些惊异，大声问话，赵奉则用北凉话回答。

一来二去，门内守军确认了是熟识的副将，便将城门开了一条小缝，查看是否赵奉此人。

沐景给赵奉准备了一辆板车，上面放着写米粮，板车宽大，若想进城，守军必然将城门开大些才行。

见板车真慢悠悠通过城门，沐景大声发令。

千人精骑便从密林后出来，冲向城门。

门内守卫几乎吓破了胆，慌忙关上城门，而为时已晚，守卫慌乱中找寻着赵奉的身影，而那人早已不知所踪。

一匹枣红马率先跨过城门守卫，沐景银甲尖枪，以白布蒙面，如神天降，一举突破北凉军薄弱的守卫线。

陈时及骑兵皆以白布蒙面，紧随沐景之后入城。

即便早已从赵奉那儿听闻屠城一事，可亲眼见到如此惨状，西楚将军皆心中震骇。

留守城内的北凉军因疫病爆发，仅剩三千兵力，且都是些老弱病残，沐景并未费多少力气，便将所有北凉士兵全数抓获。

因尸体多日堆积，河水街道尽染妖异的红，满城恶臭不散。

沐景看着精神颓靡的北凉俘虏，又见街道民屋内尽是残肢断骸，更有几个孩童婴儿尸首分离，叫人不忍睹。

沐景当机立断命将士分作两拨，一拨前往徽城运输烈酒、盐巴和火油，一拨则留在城内清理尸体。

稍作休整后，两拨将士各自行动。

沐景严令城内士兵不得摘下蒙面白布，更不得以手亲触尸体，士兵们只好用棍棒刀叉将死尸挪上板车，在汇聚城中一处空地上。

待另一拨士兵从徽城运回物品，沐景命人将火油倾倒在尸堆上，大火焚烧一日一夜，再将火化骨粉挪至城郊埋下，刻碑书——皑城万人墓。

后士兵们将烈酒盐巴混合，在全城喷洒消毒，与此同时将所有染病的北凉俘虏转移至徽城城郊隔离医治。

之后沐景马不停蹄重新部署皑城守备，在如此雷霆手段之下，仅仅两天，皑城的疫情便得以控制。

入城后沐景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隙，不眠不休完成一切部署。

城内县衙被打扫清理出来，作为沐景军中暂时的议事处。

待沐景从衙内进来，士官们已在大堂中候着。

“城中疫情如何了？”沐景落座发问。

“禀报将军，城内皆已喷洒消毒，士兵们正在清扫街道。”一位身材魁梧的士官回答道。

沐景点了点头，又问起俘虏情况。

随军医官答：“已全部安置妥善，另徽城那边也另外安排了医治的大夫。”

陈时见沐景眼下乌青一片，便知沐景这两日并未休息好。

“皑城已定，将军可以稍作歇息了。”陈时劝道。

沐景蹙眉，摇了摇头：“算算日子，北凉大军已到峭崖关，没有时间了。”

“可是将军，攻城后连日辛劳，将士们也疲了，适当休养是为了后头更有精力应对。”

沐景看着堂下几位士官，无不胡子拉碴，眼神亦透出疲惫之意。

战事再紧，人马都需要休息，沐景的下一步动作只能等待多半日。

如今皑城的控制权已完全收回西楚手中，沐景自当趁热打铁，连夜命人将先行令送往邺城，待隔日天亮，命一位士官持一半兵符从徽城守军中调一万兵力至皑城，充当临时守卫。

而沐景自己与陈时则整装军队，带着剩余的兵力火速前往邺城。

沐景出发时，先行令已到达邺城，守军将领全力配合，将一半的兵力调取整修，只待沐景一队到达时汇合，出征。

马蹄声急促响起，由远至近，京城城门早已关闭落锁，随即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受城之人，皆是提起了嗓子眼……